在季节转换处（六首）
作者： 章文花在明果禅寺
大彻、延寿、咸杰、弘一……各位禅师
都走了。人是物质，会变的
但神像不会
在明果禅寺，我拍下寺院里的明黄
明黄照亮了山谷里的寂静
从丰美到荒凉，只是时间的问题
越荒凉便越安静，荒凉与安静是孪生的
安静地捕捉：你一次次走向春天又回来
像玫瑰，一朵一朵枯萎，又盛放
我窥视到
你幸福而神秘的笑容里包裹着秘密
我形似一颗晶莹的露珠躲在明果山的草尖上
寺里的神像望着我湿漉漉的眼睛
我知道的秘密，它都知道
我倚着寺庙的栏杆
恭敬而又不安
杜泽老街
远远地，看见杜泽老街的轮廓
仿佛是从陈年往事里突然冒出来
所有“老”的事物，更耐人寻味
石头开花，露水积攒成河流
都需要光阴
我走进老街，也耗费了不少年月
老街的时光不同于外面的时光
像父亲的手伸到童年里拥抱了我
我们听着喧闹的乡音
品尝着甜蜜的桂花饼
踏着灰白的石板路
走着，走着……
便消失在谁也追不上的时光里
阳光洒在春天的山林里
我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山林里
我们像移动的树木
要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所有的树木都跟了上来
阳光洒在春天的山林里
像初生的婴儿，像先知
拥抱着每一根枝条
托举着每一片树叶
溪水漴漴，唱着欢快的乐曲
溪水明亮。出征的鼓点
被我们收进藤条的行囊
随身缠绕
洒在山林里的阳光
像是从诗经里出走的光明
照耀着我们
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二月二在宁溪看打铁花
人类用手挥舞
密不透风的夜便被撕出了裂缝
漏出一片片繁华
每一个人的黑夜里
都种上了无数的光明
火里的淬炼
是为了抵达天空
每一粒火花最后都住进了星辰
激越的乐鼓
像是从战场里开出的花
伴随着人类的挥舞
吹熄宁溪溪水里的火焰
那夜的锦绣，全都
化作了清晨的阳光
为梦中出现的人指引方向
荒 庙
那天在山顶，看见一座荒庙
庙前的两口水缸，种着白云和山峦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绕过横七竖八的桌凳
佛前的案桌上，落满斑驳的红烛
泄漏出未燃尽的半截祷词
阳光悄无声息地跟进来，用金针
缝合佛像的裂纹
我捧起佛像脚边的签筒
摇出青脆的响声
像命运与命运之间的碰撞
掉出来的第56签
成为时光中的悬念
后来，我们下山了
所有跪拜的姿势
都成了石缝间野草拔节的弧度
在季节转换处
似乎收到一片枫叶的信息，就可以抵达金色的秋天
推开一滴雨，就能拥有丰收的果实
抬起腿，就能跨进大地的门，拥抱
逐渐被埋藏的绿色
还能回去吗？那时柳枝刚刚萌芽
我们沿着河堤，像一片柳叶叠着另一片柳叶
我们纯洁！在叶脉中肆意奔走
从嫩绿生长到最深的绿
还能够回去吗？树叶渐渐地黄了
我们走进不同的颜色
仿佛隔了万千重山，又仿佛仅仅是一片树叶
在季节转换处，我始终鼓不起勇气
作者简介：章文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文学报》《飞天》《绿风》《诗歌月刊》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