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话桑麻
作者: 李季桑和麻是亲兄热弟,它们的身影在老家随处可见。
桑有乔木和灌木两种形状,高大乔木状的,鹤立鸡群一般生长在竹林里,或成排站立在塘埂的外沿;矮小灌木状的,手牵着手亲亲热热地密布在河堤两边的斜坡上,或是向阳的渠埂上。
桑叶是蚕宝宝的最爱,桑葚是孩子们的最爱。竹林和塘埂上的桑树,每年夏天都爬满了孩子们的脚丫。孩子们在桑树上不仅能摘到紫色的桑葚,还能捉到灰色的天牛。天牛有着细长的会转动的角,这角被黑白的花纹分成了很多节,孩子们牵着天牛的角让它们“犁地”、掐架、“拜堂成亲”,直到玩烦了才放它们回家。
河堤上的桑树相伴着源远流长的河水,从上游一直绵延到下游。高中时,上学、放学必走的一段河堤两边也长满了桑树。它们在一排排高大的杨树之间,生生不息。春日里拳头般慢慢舒卷开的嫩叶,夏阳下由青到红再到紫的桑葚,秋风中一片一片飘落的黄叶,冬季时覆着霜雪的枝条,它们整整伴了我三年的成长时光。
桑和麻都跟纺织密不可分。桑像大部分的树木一样自理能力非常强,栽好后基本不需要管理;而麻是庄稼,一年一生,需要精心地照顾和伺候。
老家种的麻主要有两种:黄麻和红麻。春季刚种上时,麻地里总会站着几个稻草人,用来吓唬偷吃麻籽的雀鸟。幼苗长出后,稻草人的任务完成了,农人们的任务艰巨了。剔苗,拔草,锄地,灌溉,直到它们长到一人来高。农人退出了,麻地成了鸟雀们的乐园。它们把几棵相邻的麻秆连在一起筑窝做巢,麻叶上的虫子就是最好的食物。它们在麻地里安居乐业,吃喝玩乐,繁衍生息,直到收割前夕才会悄然搬走,只给我们留下空空的鸟巢。
黄麻要比红麻高和粗,叶子是披针形的,红麻的叶子则像小小的手掌,叶子和秆相连的部分是一段柔韧的茎,孩子们经常折下来,把叶子掐掉,用来编织宝塔、小房子、蝈蝈笼。
黄麻收割在伏天,红麻收割在夏末,都是直接拔掉,用细长的麻刀削去叶茎,剁掉根,扎成捆。不同的是,黄麻需要暴晒去除水分,红麻却需要压到水里沤,好让皮和秆分离。
炎热的伏天,晒场上、家门前、塘埂上,都晒满了一捆捆黄麻。每一小捆都是上端捆着,下端散开,成了一把很大的“伞”。孩子们捉迷藏时在这众多的伞中随便找一把钻进去,还真是不容易找到。黄麻晒上十天半月后,往往放在房檐下,或直接搁在屋里的房梁间,到秋雨连绵或冬季农闲时再拿出来剥皮,一把一把扎好,拉到麻纺厂卖掉。
红麻在水里沤个五六天,就可以捞上来剥皮了。剥好的麻皮,在水里清洗干净,晒干扎好,就可以卖掉了。红麻在沤的过程中会消耗大量氧气,那些沤过红麻的水坑,鱼儿在水底待不住了,纷纷探出了脑袋。我们拿着网、水盆、鸡罩,甚至用手,都能抓到很多。我们把这叫作“翻坑”,“翻坑”是全村人的节日,男女老少都争先恐后跳进水里,一湾池水被搅成了一湾欢声笑语,小村几天之内都沉醉在鱼香里。
桑和梓连在一起是故乡的代名词,桑和麻站在一块是老家的原风景。无限地怀念桑树下的日子和麻地边的生活,长满桑树的河堤,晒满麻捆的塘埂,不知何时才能回到那里去……
(编辑 兔咪/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