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轻风起
作者: 路军一大早的瀑河两岸,湿润的空气聚拢,消弭,升腾,幻化成各种形状的雾气,如烟似水,缥缈苍茫,自然心中有丘壑,这是亿万年恒定的审美表达,云雾与河水,交融在一起。
几乎挤满整个河道的芦苇丛,渲染出清晨的安详静谧,只注视眼前亭亭修长的芦苇,周围的喧嚣也从耳边消失了。芦苇与水,宛如母与子,流水潺潺,滋养着芦苇的生命,见证了它的成长。水洼汇聚的地方,芦苇茂盛,挤在一起。河水落下去的地方,芦苇还在,好像失去了一些力量的汇聚,失掉了河水的呵护,芦苇稀落,形单影只,其他草木乘虚而入,如拉拉蔓子(学名“拉拉藤”)匍匐乱蹿,挤占了芦苇的空隙。
草木荣枯,岁月更迭。不过,这一大片芦苇与其他蔓草相安无事。这是芦苇的风度,也是芦苇的韧性表达后的尊严。
起风了,轻轻地,站在岸畔,聆听芦苇的声音。细碎的,沙沙的,如海的波澜漫过来,清音袅袅,拂过心头,心安静下来。好像远远地有箫声飘来,箫声吟芦苇,没有萧瑟之音,仿佛一些水滴挂在芦苇的叶子上,正慢慢往下滑落。
芦苇丛带给行人缥缈的想象,它们有一双飞翔的翅膀,在云天之上,俯瞰脚下的人间草木。
水的涟漪恰到好处,犹如点睛之笔,给流水边际的芦苇一些诗意的升华。进一步彰显了芦苇刚健雄浑的气质。
看芦苇的叶子,多像秦汉时,执戈矛、列军阵的将士,“沙场秋点兵”,别离乡土、亲人,去大河两岸,塞上边关,圆一个热血男儿的英雄梦。
我不止一次见识过芦苇的坚韧。瀑河上游有过一段时间,河水枯竭,除了低矮的艾蒿、杂草,河道里见不到芦苇的影子。直至某日,河水重又流淌,河道中便东一处西一处地冒出了芦苇丛。西北沙漠的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胡杨,一亿年的历史”,是草木里的勇士。而芦苇,也毫不逊色。
曹植写过“蒹葭弥斥土,林木无分重”,“蒹葭”即芦苇,弥漫在盐碱地中的芦苇,顽强,坚韧,拱破土地,一样生长,还要长得旺,如海如潮。
瀑河岸边的芦苇,有些等不及岁月更迭的,已经结了穗子。风摇芦苇,那些成熟的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种子落在沼泽,落在泥地,落在浅滩,落在旱地上。风卷尘埃,冰冷严酷,它们不会全死掉,春风来了,细雨落了,沉寂在泥土中的芦苇将再长出来,年年如是。干旱虽摧折了一些柔软的草木,却摧折不了芦苇那坚韧不拔的等待。
我们吟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浪漫诗歌,认识了芦苇,体会到了浪漫与柔情。今日,立于瀑河之畔,片片随风由南向北的芦苇叶,宛若豪情满怀的侠客手中挥舞的长剑,既显铁骨又含柔情。
归家时,我走了瀑河南岸,见水位下降后,那些亭亭而立的芦苇下端,一大截整齐的焦黄的痕迹,那不仅仅是河水漫涨的痕迹,还是阳光灼热烤晒的疤痕。不过,它们照样生长,不在乎,向高处走,向水而生。
(编辑 高倩/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