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鸟鸣声中堆砌的语法

作者: 池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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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隐约的你

时光,在你的体内还是我的体内隐匿?

风绰约多姿。当它燃烧时

我们早已分不清彼此。雨在火焰的

间隙中滑翔着,引用句法

将那些鲜艳的蝴蝶割裂出去

鲜润的绿意堆垛着,鸟举起

倔强的双翅,在山谷间扬起手指

她们在下雨最热烈时,吐出了鸣叫声

桃花被吹皱,你的瞳孔被爱意注满

隐约的词语,稚嫩的风

孤独永恒而美丽,悬立于群峰之上

衰老的诗人恢复了年轻

在午后的塔楼上,毕肖普沉沉睡去

褪去了忧郁的幻觉与梦境

巨峰黄昏

青山横亘,乱枝穿刺出灰色的面容

太阳软化在岩石光洁的额顶

唯有黄昏,真实地落在你们的手上

在时间的交界处,人们修葺下沉的心

面对落日的渲染,山峰一改白日的冷峻

转播着寺庙深处袅袅的梵音

走上几里路,“笃笃”木鱼声便消弭了你的烦恼

在盘扎的古道,游人流成一脉轻盈的河水

山谷习得长久的心跳,获取了鸟的哀鸣声

这是对于日落唯美的战栗,云隐藏着

人类关于飞翔的野心。唯有落地的松子

和我们共享大地的疼痛和恒久的疲倦

清晨鸟鸣

火车轰鸣,蒸汽机庄重地打开了你的早晨

人们推着铁轨,而铁轨推着火车去往城镇

车窗外是一链错动的飞鸟,鸟鸣闪烁

晃出了红的、黄的和白的玻璃气泡

那是你们各自演绎的人生的倒影

在大山凹陷的地方,有翻滚的疼痛

油烟绵绵,在你结茧的掌中圈出岁月的疤痕

你是寂静的荷花,鸟鸣在花蕾中重置真相

清晨的太阳,将你饱满的瞳孔烫出一个洞

于是眼泪,止不住地从中倾泻而出

在粗皮座椅上软倒的孤独,你的记忆

正在路途中涣散成一片轻烟

台风过境

云滚如豹,一场暴雨暂时敛在天空的沉默里

大风攒着怒气,拽动了受惊的喇叭花

雨水突降,像是火上骤乱的走蚂蚁

濡湿了清脆的瞳孔。台风是一种季节病

夏雷奔腾如马,踏乱了城市的珊瑚

你看这盏盏黄灯,萎如泡沫。眼神缩聚于

浩瀚的海洋中。而生活的牢骚,点点落败于此

你伸出手,举起了昏黄而温暖的蜡烛

孔雀一样骄傲的烛火,在你的指尖倔强地舞蹈

灰色的梦境:你在浪尖上,重生——

老街

这么容易就变瘦了

温暖的春天,在无数的年岁里

被片片剥开,变成橡树根部哀鸣的落叶

树,还是火一样的树

人却在日以继夜地变得单薄

天空晾出了忧虑的神情

藏不住一双即将被淹没的瞳孔

父亲从老屋中,搬出了许多早已霉朽的木头

蚂蚁和蜘蛛已在其中筑了巢,重新构建

人间的火焰。它们与我们并不相识

仓皇的举措,像是难以应付新近闯入的来客

在时光中老去的所有物件

都把曾经的温情抛给了风中流逝的面孔

一切爱与被爱,今日都将被重新度量

月光桥

以沉默凝望,风速写你灵魂的波纹

星空是外翻的裤兜,月亮入水

夜行者犹如湿润的铁树,脸上的忧郁

将要开花。眼神浑浊,看见了星子

大雪般的分身。整座城,白湛湛地结晶

月光幽冷,背对着过桥人的韶华

石桥是越过河流结网的蜘蛛

我们遗落的欢乐和悲伤,在蛛网之中

钴蓝地风化。从桥上走过,你就成为了

失眠的木棉花。掌纹,因编织而错乱

青石板拼装着月亮的悬疑,当她

用清浅的脚印,慢啃潮水漫过的人间

过路的人,以各自的抱歉燃烧疼痛

石面青苔满布,干瘪的行迹汇成死亡的鱼

影子们,不必赎回没有价值的沉默

在鸟鸣声中堆砌的语法

此夜,你将要重新醒来

月亮是你张开的眼睛

除去一些世俗的意象

在鸟鸣中,我们收割了火焰

我时常用一些温暖的词语安慰你

黑夜伸出手掌,手指紧紧地

扣住了耳蜗中,沸腾的声音

它们是一堆灵活的骨头

在白色的花中,穿梭

鸟群组建了新的语言维度

黎明前升起的,还有

鸟鸣凝聚而成的瀑布

在静止的夜晚,六月的灯光灼热

流淌的火焰匀称如蟹膏,你翠绿的目光

和逐渐加速的身体。风在脚底下焚烧

飞行的过程被影子复刻在你的唇角

镜头背向我的时候,树木是一群职业模特

心跳频率加快,夜幕中的电线勒住我的喉咙

年轻的文士放下手中的书卷,乌鸦泅渡昏黑的水域

抹除现代生活中的硬物质,寒冷气流旋转上升

不规则的土地里乌鸦的叫声割裂寂静

匆匆的身影汇叠成一本交通指南

砖墙层层堆码着,向夜空捧出晶亮的星辰

身影错动,向角落处游。黑影和黑影交织

竹篱笆伸出宽广的手臂,手指拨开云雀

减去喧嚣的心,洗净磅礴的黑色云团

大片的玻璃整除了我暮气般的尘埃

灯光凶猛地向你冲刺。这浓缩的身体

咖啡的香味拘留了我的骨头。我变形为鹤

琥珀

每只幼年的老虎都向着阳光,奔跑——

它们或许会爱上另一个被困囿的自己

把喧闹的世界,丢进窗外的风声里

把忧郁从梧桐树的脸上移开

在不同的光影中,树叶舒张又合拢

树间的琥珀,采集着秋天美丽的骨头

于轻薄的衣衫上,白色的阳光吐出了蝴蝶

阵阵热浪,向你的大海推去

梦中,一千株梧桐正在同时醒来

雨点悬浮,灵魂在其中深探着秘密

听见风的呢喃,你以周身的疼痛翻译这出逃的人间

无处可藏,我只能看着自己如同云雾般消散

入夜指南

登上戏剧的台阶,冒险地进入月亮的喉管

鲸鱼谨慎地滑向深海,绵长的呼吸

嗜睡者争渡,在游泳池中应急的一切回忆

变得潮湿。故事的荆棘,刺破了长久的困厄

当街灯渐次亮起,宣告大地正式进入夜的笼罩

木棉树在街边依次排开,捡拾着过路人掉落的

歌声。酩酊的中年汉子,像一块沉默的硬币

逐渐平静的脸上,你看不出愁绪的水源

路面坑坑洼洼,沉淀的神情中积攒着月亮的光亮

单车载着一对情侣走过,爱情的盲目不只是

再向前一点尽可以分解。当我们从车座上掉落下来

一个凝视眺望里,将要拂去尘埃

演练我们身体中的危险吧!一只敏捷的猫,将向

另外一只喂进一个完整而汹涌的春天

星辰在我们的故事里闪烁,摇晃着附体的幽蓝

风的小型漩涡,重拾你枯竭的眼泪

盘旋的花

低语的花朵,言辞中有城市入秋的喧闹

火热的唇孵出了一片凋零的意象

人们驮运着肩上沉重的生活

向岑寂的老建筑走去,灯光像是垂落的眼泪

树木与树木之间,拥挤的青春

被逐渐磨蚀成圆润的果实

路过小摊的烟火,路过小店的温吞

我慢慢地握紧了手中流逝的火焰

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把炫亮的想象

兑给了这无尽的夜晚,如磨盘般沉闷的摩擦

借助电脑微醺的冷光,看见激情的闪烁

低卧成蝉,在键盘一样机械的秋天里嘶鸣

凌晨的木桌上思绪被稀释,变成啤酒里

盘旋的花朵,我长久地融入人群中

总是怀疑我们的忧愁,长着同一个模样

梨花香

故乡的梨花,昨夜开了

我预见了满树白蚁的躁动

在风中她们流着眼泪,思念远去的

列车。十年前的雨水,感觉降落——

月光清凉,如柔腻的手掌

它舔舐我的脸颊和额头

触抚着城市的孤独,行走在我

回忆中的石头,在夜里被沉默吞没

背着淡薄的春光向你走去

积灰的木窗,仿佛在我眼前复现

陈旧的玻璃反射出你忧郁的

面容,像是突然被吹开的梨花

悬浮的鸟,冲锋的火焰

对着天空召唤出不可遏制的泪水

你的美丽,如忧伤的雨水

一点点穿透我的心脏

老收音机

拭去表面缠结的尘埃,装入新电池

与磁带,点亮播放键,而她的口中竟传来

脉冲般细密的疼痛。骨头的齿轮

已经罹患风湿,以往浪漫的复写都将褪色

这微妙的老化,是所有的物件所不能拂去的遗传

我曾用它装潢儿时的幻想,那些蹩脚的英语

和暖融融的歌曲,教会我青春闪光的姿态

但时光就像一个恼人的钝器,所有情绪都将沉积其中

我望向风中嘶哑的燕子

声带被扯碎成锯齿的模样,而季节打翻了

开花的风筝,收起了曾试图漫游宇宙的野心

月半湾

在南山湾,你轻咬一口膏润的月亮

汁水将从裂开的伤口中流出

汇成这片海湾上,闪烁的磷光

从她嫩绿的嘴唇中,发芽——

黑夜在巨大的镜中循环

数万年来,转动孤独的轴承

继承了夜晚机械的轨迹

白鹤从林间的花瓣上,弹起——

指尖上,袅娜的炊烟在缓缓升起

被一种无声的锋利割裂了

满地铺展开的是,欲望的蚂蚁

一只蚂蚁在影子里觅食

黄昏拉长了你的影子

万物在你的身上,找到了相同的部分

此刻,我们都是一样寂静的蝴蝶

为了征服世界,必须先征服它们的影子

蚂蚁成群出动,在其中觅食

并且规划长久的版图。黄昏颠倒——

我是被纳入编制的一个

和解

当整个村庄的阳光,都朴素地揉向我

我将从山顶,自由地长出触角

和自我,达成和解

不再向身体内部索取幻想的云

射出了现实主义的箭矢

一切幻象的飞鸟都将被歼灭

山间的春天拂过,向我分发温暖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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