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万千,在于一颗自由驰骋的心
作者: 麦淇琳在一个美丽且芬芳的早晨,我独自去湖边。沿岸植物种类繁多,大片大片的蔷薇花、独摇芝、红蓝花,以及我不知道名字的花卉,将湖岸装点得绚丽多彩。脚下有一块淡灰色的石头,它不大,体积约等于一枚成人之手圆满一握的鸭蛋。它不是椭圆的,也不甚光洁,虽然身上刻满了风霜磨砺的疤痕,但依然有着异于其自有的形貌。我感到一种奇特的熟悉,心里仿佛被一种可贵的精神唤醒了。
我居住的小城有个名叫喜荷的画家,一个人离群索居在湖边的小屋。初见她时,她站在小屋前,右脸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蓝底暗花的中式长棉服,被她穿出了古典画的意味。
那时,喜荷与一个男人相恋,两人形影不离地在湖边写生,令许多人羡慕不已。后来,他们开着越野车四处写生,在西藏山区出了车祸。顺着山石朝山沟滚落时,喜荷张开军大衣,把心爱的人紧紧抱住。男人完好无损,而她,遍体鳞伤外加面部损毁,男人便也悄然离去。
喜荷承受了焦灼的燎烤,终究没有让灵魂徘徊在黑夜里,也不曾沦落为对生活的辜负者。她加入了藏区的牧民生活,创作出《重生》等系列油画。一幅画中,是一个在草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而天空,被画成一个巨大的空洞。还有另一幅画,是冰川湖的美景。画中,瓦蓝幽深的水面有涟漪向四周延展。湖边立着一块巨石,少女在湖边惬意地漫步,使人产生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向往。
康·巴乌斯托夫斯基在《金蔷薇》中说:“诗意地理解生活,理解我们周围的一切,是童年时代给我们的最伟大的馈赠。如果一个人在悠长而严肃的岁月中,没有失去这个馈赠,那他就是诗人或者作家。”
诗人周梦蝶直到90岁高龄都无悔自己的人生选择,他写道:“我选择冷粥,破砚,晴窗;忙人之所闲而闲人之所忙。”这一句“破砚,晴窗”在我内心盘桓已久,细细品味,充满诗意。破砚,是诗人的生活,晴窗,却是诗人的精神世界。想来,诗意地理解生活的人,会将遭遇的每一道难题淬炼成坚毅不挠的意志,就这么守一方破砚,安一方晴窗,尔后绽开笑颜。
人将如何面对自己生活中的困顿呢?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警示我们:“生命里有着多少的无奈和惋惜,又有着怎样的愁苦和感伤?雨侵风蚀的落寞与苍楚一定是水,静静地流过青春奋斗的日子和触摸理想的岁月。”美国思想家爱默生说:“伟大、高贵人物的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他坚忍的意志;不管环境变换到何种地步,他的初衷与希望仍然不会有丝毫的改变,而终至克胜阻碍,以达到企望的目的。”
在纷繁熙攘的尘世,任何一条路都可能走到绝望的边缘,没有人能够临深渊而不战栗,也没有人能徒步沙漠而不焦渴。但,生命最珍贵的,是哪怕我们蹚不过坎坷的成长河流,也不会失去寻求幸福的行动力,且心灵尚有自愈的能力,待穿过一时一地的困境,人生的开阔就此打开。
夜读东坡居士的诗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原来,风景万千,在于一颗自由驰骋的心。生命更深层次的需要,是看过人生百态,能包容人生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而后卷起千堆雪,将万般熙攘化为清风明月,烂漫从容地成就生命的内在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