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技术与职业会考的制度架构、特点与启示

摘 要 法国高中毕业会考中的技术会考与职业会考对我国建设职教高考制度有一定的启示与借鉴价值。技术会考按专业大类设置考试科目，考试内容注重科技与工程领域知识的学习与应用，考试形式包括笔试、口试与实操考试。职业会考按细分专业划分考试科目，考试内容侧重于职业技能的培养与形成。法国这两类职业教育路径的会考形成了规范化运行机制，注重考试内容与时俱进，并实施普职融通，在技术技能人才培育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借鉴法国经验，我国可从制定统一的职教高考基本框架、设计合理的职教高考考试内容、建立多元的职教高考招录机制等方面入手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职教高考制度。

关键词 法国；技术会考；职业会考；职教高考

中图分类号 G719.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12-0072-08

建设职教高考制度是我国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重要环节，也是实现职业教育从“层次”向“类型”转变的关键发力点之一。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指出要加快建立职教高考制度，完善“文化素质+职业技能”考试招生办法。尽管有政策文件的指导，但职教高考制度在我国尚未成为一种成熟的考试体系，其吸引力与影响力依然较弱，所面临的多种现实困境亟待破解与重构。在此背景下，有必要对其他国家建设职教高考制度的经验进行分析，以供参考。

法国的高中毕业会考（Baccalauréat）又称为业士证书考试，是法国高中升学必经的标准化考试，报考人数众多，其重要性与影响力不亚于我国高考。通过会考的学生可获得会考证书，以此进入高等学校就读。法国会考共有三个类别：普通会考（Baccalauréat général）、技术会考（Baccalauréat technologique）与职业会考（Baccalauréat professionnel）。其中，技术与职业会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视为职业教育路径的会考制度，通过这两类考试的学生可继续深造，也可直接进入劳动力市场就业，深造的学生主要选择就读高级技术员班与大学技术学院等。虽然法国的这两类会考并非我国意义上的“职教高考”，但其规范化的制度设计对我国构建职教高考制度具有一定的启示与借鉴意义。

一、法国技术会考的制度架构

在2023年参与法国会考的考生中，20.2%的考生选择技术会考，25.4%的考生选择职业会考[1]，这两类会考已经占据半壁江山。技术会考是法国独有的特色路径，面向对象为普通与技术高中（Lycée général et technologique）内就读技术方向的学生。技术会考的考试内容侧重于科学技术和工程领域，更为注重学术知识的掌握和理论知识的应用，旨在为学生提供科学技术领域的学术知识和研究能力。通过技术会考的学生主要选择就读高等职业教育机构。与职业会考相比，技术会考更具有“科技感”，与法国特色的工程师教育一脉相承[2]。

（一）专业设置

法国高中的学制为三年，学生在进入普通与技术高中学习一年后，可以根据自身兴趣与条件选择普通会考方向或技术会考方向。技术会考共分为8个专业：管理和商业科学技术、设计和应用艺术科学技术、工业和可持续发展科学技术、实验室科学技术、卫生和社会科学技术、农学和生活科学技术、音乐和舞蹈技术、酒店和餐饮科学技术。学生需学习两门专业课程。不同专业均需学习的必修课为法语、哲学、数学、历史—地理、外语一、外语二、体育、道德与公民教育等8门课程。与普通高中学生相比，技术高中学生学习文化必修课的时间减半，从而能够投入更多精力钻研专业课程。

（二）考试科目与成绩计算

与普通会考类似，技术会考注重过程性考核，最终成绩中平时成绩（Contrôle continue）占40%，终考成绩（Épreuve terminale）占60%。平时成绩计算依据为分科后的两学年中不需要参加终考的必修课程成绩。终考成绩计算依据则包括高一结束后提前进行的法语考试成绩以及高三结束时进行的哲学、大口试以及两门专业课程考试成绩，见表1。

每个考试科目满分均为20分，再按比例计算会考的最终成绩。若考生最终成绩低于8分，则意味着考试失败，无法获得技术会考证书。成绩高于10分即通过考试，获得技术会考证书，有资格就读高等教育。考试成绩按分数分为四个等级，12～14分为中等，14～16分为良好，16～18分为优秀，高于18分为非常优秀，高等级的成绩对大学录取有所裨益。若考生分数在8～10分之间，可获得一次补考机会。补考考生在法语、哲学与专业课程中任选两门，开展两场20分钟的口试。两门课的补考成绩与原始成绩取其高者，再次计算会考的最终成绩。若分数大于10分，即视为通过考试，若仍未通过，即授予中等技术学习结业证书（C.F.E.T.S.）。2023年，法国技术会考的通过率为89.8%[3]。

（三）考试形式

技术会考必修课程的考试形式为笔试与口试，专业选修课程的考试形式为笔试或实操。是否进行实操考试取决于学生所选的专业，如管理和商业科学技术就仅以笔试形式开展法律与经济、管理科学和数字化两门考试，无需实操。无论何种考试形式，法国都规定了详尽的考试大纲与评价标准。

考试中占据14%分值的大口试（Grand oral）是2020年法国教育改革中新增的考试科目，目的是考察学生对于专业知识的掌握程度与运用能力，并锻炼学生的语言组织与表达、批判性思维、辩论等综合能力。在口试前，学生提前准备所学专业的两个论题，选择合适的研究方法进行深入探究并形成完整论述。正式考试时，评审团将选择其中一个论题进行考察。学生有5分钟的时间向评审团阐述其对论题的思考，接着评审团将进行10分钟的提问互动，以鼓励学生深入思考问题。在最后5分钟，考生将与评审团就其未来的学习路径和职业规划进行交流讨论。评审团由学生所选专业的两位不同学科教师组成，评价标准共有5条：口语表达质量、语言流畅程度、掌握知识程度、互动交流质量以及论证的结构与质量，法国教育部为其制定了明确的评价量规表[4]。

实操考试根据所选专业有所不同。以酒店与餐饮科学技术专业中的“烹饪和服务科技”实操考试为例，该考试的主要目的是测试考生的烹饪和服务业基础知识和应用知识的掌握程度，将科技知识应用于餐饮或酒店服务生产的能力，分析和总结能力，口头表达的清晰度和严谨性。每次考试的考题由国家在题库中抽取，具体考试由各高中组织。考试内容分为两个部分，第一是烹饪部分，考生利用题目中规定的设备与材料，在110分钟内制作一个产品，并与评估委员会进行10分钟讨论，回答委员会提出的问题，并说明其烹饪制作方法的合理性；第二是服务业科学技术部分，考生将面对三个餐饮、酒店、营销等领域的现实情境问题，并提出相应的服务解决方案，进行详细的说明。考官根据考生的表现打分，必要时还会给出定性的评论。每名考官最多评价四个考生。在每位考生的口试与实操考试中，考官都将填写成绩单与个人评估表，详细记录提出的问题、评估过程、准备和考试的开始与结束时间等，交由当地的会考评审团审议并保留12个月备查[5]。

二、法国职业会考的制度架构

与技术会考相比，职业会考面向的对象更为广泛，不仅包括职业高中（Lycée professionnel）的学生，还包括学徒培训中心的学徒、接受继续教育的成人、拥有三年工作经验的职工等。法国设立职业会考的最初目的是培养劳动力市场所需的高素质工人与技术人员，因此侧重于职业技能的培养和实践能力的发展，考试内容更加注重实际操作和实际工作场景的应用。但随着民众对于高等教育的需求愈加强烈，职业会考已具有双重功能，通过考试的考生既可直接就业，也可升学进入高等教育机构就读。

（一）专业设置

法国职业会考设置近100个专业，大致分为14个大类：可持续建筑与公共工程、运输和物流管理、客户关系管理、建筑设计和数字建模、图形与通信工程、食品行业、美容和保健、航空业、酒店与餐饮业、机械和工业装配、数字和能源转型、设备和车辆维修、自动化装置控制与维护、细木工和家具。法国职业高中学制为三年，学生初入职业高中之时就需要选择感兴趣的大类，学习大类基础知识。高一结束时，学生需在大类内选择一个具体专业深入学习，会考也将以细分专业为基础进行考察。以“可持续建筑与公共工程”大类为例，该大类下设8个专业，如公共工程、建筑遗产干预、建筑布局和装修等，选择该大类的高一学生将学习组织建筑工地、遵守安全规则和搭建脚手架等通用基础知识，在高二时再进入专业学习。若学生有明确的职业目标，在高一入学时即可选择细分专业，直接进入专业学习。职业高中的专业课程教学以掌握专业技术为目标，学生需在车间或课堂进行实际操作，且三年内需在公司实习18至22周的时间，以锻炼实践技能、积累工作经验。

在专业学习之外，法国职业高中的学生也需学习通识性的必修课程，包括法语、历史—地理、道德与公民教育、数学、外语、体育、应用艺术与艺术文化、预防—健康—环境等，并根据专业需要选修经济—管理、经济—法律、物理—化学或第二外语。

（二）考试科目与成绩计算

法国职业会考包括七个考试科目，下设子科目，考生还可选考一至两门选修课程，见表2。其中，科目一至科目三的子科目根据所选专业而有所不同，科目四至科目七是所有专业均需参加的考试。

自2020年以来，法国职业会考还施行了代表作（Chef-d’œuvre）考核，考生需从高二开始单独或合作制作一件杰出的代表作，如摄影专业考生制作短片、商业相关专业考生创立品牌或公司等，以在考试中充分运用与展示所学到的专业知识与技能。在高三结束时，考生将在评委会面前对其代表作特点进行阐释。代表作得到的分数计算在职业会考最终成绩中。

职业会考每门科目满分均为20分，最终成绩计算方法为：

{∑（每门科目考试成绩×该科目分值系数）+（代表作成绩-10）×2}/该专业总分值系数

最终成绩达到10分即通过考试。若考生最终成绩在8～10分之间，但职业技能相关的实操考试达到10分及以上，可获得一次口试补考机会，补考达到10分以上也同样视为通过考试。2022年，法国职业会考的通过率为82.7%[6]。

（三）考试形式

法国职业会考的考试形式根据学校办学性质而有所不同。在公办学校与私立公助学校中，考生可采取“学习过程中评估”（Contrôle en cours de formation）的方式进行专业课程考核。而在没有国家背书的私立学校，考生就需要参与统一的笔试与口试，并在考试中心的技术场地开展实操考试。

“学习过程中评估”是指在学习场所进行的考试，如理论学习的学校、技能培训的企业或实训基地等，重点考察学生在实际工作条件下的职业技能水平与综合知识能力。学习过程中评估的考试形式同样为笔试、口试与实操考试，但与传统的统一考试相比，其考试内容可根据培训地点、合作企业的实际情况、学生掌握知识与技能的情况等现实条件进行合理安排，因而更为灵活且更能适应当地的技能需求。此外，在学习过程中而非学习结束后开展的考试可以形成即时的反馈与总结，帮助学生明确自身定位，激励其不断提升职业知识与技能水平[7]。为确保考试结果的公平，考官仅对学生的表现出具建议分数，并附上相应论据，提交给地区的会考评委会，最终成绩由评委会审议决定。

法国职业会考的考试形式与内容注重培养学生在特定职业领域的实际技能和职业素养。以表2中科目三的子科目“安装”为例，该科目包含三个技能点考核。一是准备。考生需在安装前了解操作和执行条件相关的信息，检查操作所需的材料、设备和工具清单，研究与要执行的操作相关的文件，并组建工作团队，根据其他成员的资质分配任务。二是执行。在安装开始后，考生需组织工作岗位，安装、摆放和设置电气设备，进行电缆布线和连接电气设备，并确保工作方式满足生态环保的需求。此外，考生还需管理自己的团队活动，与其他参与者协调工作。三是沟通。安装完成后，考生需参与更新安装的技术文件，并与内部和外部人员交流操作进程，向他们解释安装的功能[8]。由此可见，法国职业会考的目标是为学生提供职业技能和就业能力，使他们在通过考试后能够直接进入工作岗位或进一步接受高等职业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