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为什么要送给郭襄三件礼物

作者: 岑嵘

武侠小说《神雕侠侣》中,郭襄这年过十六岁生日,当她听说神雕大侠亲自给她预备了三件生日礼物时,不由心花怒放。不过对于郭襄来说,此时对她最好的礼物就是见到杨过本人,还有什么比立刻见到神雕大侠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呢?

杨过究竟送什么样的礼物能让郭襄开心呢?

送礼物这件事由来已久,人类原始社会就有互赠礼物的习俗。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1910年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特罗布里恩群岛上的土著进行了研究,他亲眼看到农民抬着大堆的甘薯和芋头送到渔村去,然后渔民为了回报,又抬着大批的鱼送到农庄。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曼昆说:赠送礼物是种奇妙的习惯。人们通常比他人更知道自己的偏好,因此,我们可以预期每个人对现金的偏好大于实物。如果你的老板要用商品代替你的工资,你很可能拒绝这种支付手段。但是,当爱你的某个人做同样的事时,你的反应会完全不同。

在欧·亨利的小说《麦琪的礼物》中,德拉把长发卖了,买了送给吉姆的表链。她把这个圣诞礼物紧紧攥在手心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吉姆回到家万分惊讶,当他从恍惚中明白过来时,紧紧抱住德拉,接着他从大衣里掏出一个小包,原来他把自己最珍贵的表卖了,买了妻子长发使用的整套梳子。

毫无疑问,这是我们见到过的最动容、最珍贵的礼物,那么,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两人互相送给了对方毫无用处的礼物,是不是一种低效率的行为?经济学家是怎么看待这样的事情的?

送礼物其实就是个发信号的过程,所谓发信号是指拥有信息的一方仅仅为了获得信任,而披露自己私人信息所采取的行动。

《红楼梦》中宝玉被贾政打烂了屁股,趴在床上。他让晴雯给黛玉送两块旧手帕,晴雯道:“这又奇了,她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绢子?她又要恼了,说你打趣她。”宝玉笑道:“你放心,她自然知道。”在这里,宝玉通过两块手帕发出自己的信号。

宝玉曾经发送了错误信息,虽然他没有送给林妹妹整箱的银子,但是他误以为,足够贵重的东西可以发出自己想表达的信号,于是他把北静王赠送的“圣上所赐鹡鸰香念珠”送给了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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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迈克尔·斯宾塞认为,掌握信息的一方可以用缺乏信息的一方所信任的方法传递信息。在这里,宝玉是掌握信息的一方,他知道自己对黛玉的感情,黛玉对此却有些不敢确认。但是宝玉用了错误的方法,价值昂贵的礼物并不足以传递自己要表达的私人信息,赠送念珠就像富二代赠送爱马仕包包、法拉利跑车,不足以让真正的好女孩获得信任,于是,黛玉毫不留情地把念珠丢在地上说:“什么臭男人用过的,我不要。”

一个人拥有的爱人想知道的私人信息,即“你真的爱我吗”,为她选择一件好礼物就是一种“爱的信号”。晴雯拿着旧手绢去了潇湘馆。这一回,宝玉发对了信号。黛玉体会出手帕的意思来,不觉神痴心醉。

当我们在读大学时,生日收到父母的现金和汇款时,并不会难过,这是因为父母的爱不容置疑,因此,我们并不会把现金礼物理解成缺乏感情的信号。

经济学家曾让一群大学生对他们从不同人那里收到的礼物进行价值评估。对于女朋友或男朋友送的礼物,购买价格每一美元他们认为值一美元;父母所送的礼物购买价格一美元包含的价值,他们认为略低于一美元;来自祖父母的礼物一美元所包含的价值最低。不过经济学家认为这很正常,因为男(女)朋友更了解你的效用偏好,而祖父母并不了解什么礼物能让你开心。当然更重要的是,恋人的礼物在你眼里显得更珍贵。

因此,挑选一件礼物比直接给对方现金更能成为一个适当的信号。它的代价取决于私人信息(你有多在乎她)。

如果你是真的在乎对方,选择一件好礼物并不难,因为你时刻在想着她了解她。如果你并不在乎对方,找到适当的礼物就较为困难,送现金表明你甚至懒得去试一试。

让我们再来看看杨过所送的三件礼物。

第一件礼物是两千只蒙古兵将的耳朵。第二件礼物是流星火炮放到天上,变成满天花雨,组起来是“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寿”十个大字。接着是北方远远传来闷雷般的声音,原来是杨过烧了蒙古二十万大军的粮草。所以第二件礼物不但能讨得小姑娘欢心,而且毁了蒙古军积贮数年的火药和大军粮草,对襄阳乃至大宋意义重大。第三件礼物也是别出心裁。杨过洞悉了霍都的奸谋,不但将丐帮镇帮之宝打狗棒夺回,还揭穿了霍都的真面目,排除了丐帮的重大隐患。送给郭襄的这件礼物,也不算小。

杨过的三件礼物,件件独一无二,件件都表明他花了大力气,花了大心思。这礼物不但对郭襄非常有意义,而且对丐帮、对武林、对襄阳百姓,甚至对整个大宋都意义重大。因此,郭襄永生不会忘记自己十六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

杨过也发送出了比黄金万两更昂贵的信号,每一件礼物都在表达,他对郭襄生日的看重,这个小妹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杨过送给了郭襄如此独特的三件礼物,这样的信号怎能让一个小姑娘不倾心呢?也正因如此,郭襄一生深恋着杨过,当杨过和小龙女隐退江湖后,她还四处寻访,最后开创了峨眉派,并且终身未嫁。因为郭襄深知,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法遇到能送出如此昂贵并且合她心意礼物的人,再也没有人能替代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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