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一只青虫的缓慢（外二章）

跟上一只青虫的缓慢。它圆滚滚的身体，在一棵栎树下爬行。它肯定有一个目标，且朝着这个目标爬去。

枯叶散落成青虫的障碍，还有蓬起的杂草都在无意间为难它。青虫浑圆的身体滑稽而笨拙。几只黑色的蚂蚁在枯叶间腾挪着，它们在缝隙间穿行，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但这只青虫从一片叶子上滚下来，卡在两片叶子中间。青虫努力翻过来，它顶开横亘在身前的一片卷曲的枯叶。

青虫在枯叶之间寻找一条路。它持续努力着。青虫并不介意自己有多么缓慢。它困在枯叶堆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推开制造障碍的枯叶，现在，它终于可以摆正自己浑圆的身子，向一棵理想之树慢慢爬去。

目光跟着青虫蠕动，我也慢了下来。秋光柔软舒服，我什么也不做，也不想，只看着一只青虫在栎树下，慢慢耗尽午后时光。

暮晚时分，我从青虫的缓慢里撤了出来。这是一段极其缓慢的时光，而我用这种缓慢填满了时间的空白。

月光落下

月光在。我就会在某个时刻抵达那儿，并站在她的面前凝视良久。她光亮如初，纤尘不染。

俯下身，我能够触摸到月光的温度。从她的明亮里，我读懂了些什么。她一定是从我仰望过的那扇窗子照射进来，落在房间里的那片月光。虽然在她的光亮里没有露出任何痕迹，但我能感受到这是我熟悉的光。

杂草已经占领了整个庭院，一些人相继离开。而月光落下，像那迟迟不肯离去之人。庭院的冷清，孤寂，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好在还有月光的等待，温暖而耐心。

在那片月光面前，我一动不动，生怕惊动她，让她在惊悸里开始动荡，并从那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离开。我小心呵护着这片月光，在某个时分，静悄悄地来到她的身边。这时候的我，内心明亮得像个孩子。

或许，我已把这片月光养在了心里，并把她和其他的月光区别开来。多数的时候，她等同于我的故乡，浓缩在我内心的某处。她的明亮，让我有时欢愉，有时又落泪……

冬天的麻雀

挤在一棵光秃秃的楝树上。彼此温暖，才能挺过难熬的冬天。

雪是此刻的标志物，它们是寒冷开出的花瓣。天地之间，麻雀越发的小了。它们叽叽喳喳的言论在枝丫间摇晃，这些没有重量的言辞，随时都会被风吹远。

雪继续围剿着麻雀。一棵楝树并不是麻雀安稳的家。楝树经不起哪怕微小的晃动，这些并不稳固的“树叶”就会惊恐地逃窜。麻雀给了楝树一个幻觉。它守着这身虚拟的叶子，像守着这个冬天仅有的美好。

而麻雀已承受了生活的极限。每一粒在雪里隐藏的草籽都被它们视若珍宝。翅膀太重，让它们的飞翔变得节制。麻雀需要为自己构建一个理想中的乌托邦，才能对抗冬天的挑衅。楝树上的麻雀，自己是自己的发光物。

几乎不可能依靠一棵树死守。楝树的支撑并不能让麻雀变得高大。虽然雪拼命地摁住它们，麻雀还是飞了起来，它们要找到一些新的可能。倔强的麻雀有双手摁不住的飞翔，它们要从一些人眼里的渺小中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