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之妹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老末)
爱因斯坦打小就是个暴脾气,妹妹迈娅经常成为他的出气筒。有一次,他扬起手中的儿童铁锹便朝迈娅头上砍,差点把妹妹的脑袋砸出个大窟窿。“这说明,要做思想家的妹妹,必须有多么坚硬的头盖骨。”后来迈娅写道。
当作家的妹妹就更是累活,不仅需要坚硬的头盖骨,还需要坚硬的心肠。哪怕是在遇到帅哥之后,也要保持同样的硬度。契诃夫的妹妹玛丽雅20多岁时,认识了一个叫斯玛金的美男子并一见钟情。她把斯玛金求婚的事告诉了哥哥,契诃夫听了一声不吭,几天过去了,他还是一直沉默。这下玛丽雅紧张了,“我不能让哥哥不愉快,不能让他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变得不协调,不能让他失去我一直千方百计为他创造的写作环境。我告诉斯玛金,我拒绝他的求婚。这给斯玛金带来很大的痛苦。他寄给我一封措辞严厉的谴责信……”可以说,契诃夫就像他笔下的“套中人”一样,搅黄了妹妹的好事。
契诃夫一生给玛丽雅写了434封信,都没拿去发表;不像我们这儿有位老愤青作家,把写给妹妹的信登在报上赚稿费。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妹妹,确实多了练笔的机会;甚至当妹妹遭遇大不幸之后,还可以练心。纪伯伦的妹妹苏日丹娜14岁那年死了,他高呼:“妹妹死了,我心中的上帝也死了!”罗曼·罗兰的妹妹玛德琳有着淡蓝眼珠和又长又美的金发,差不多每晚临睡前,他都要向她吐露一段还不成熟的思想,并且从她身上认出了“启示”,这启示就是人类的“同情”。玛德琳不到4岁就早夭了,罗曼·罗兰后来写下《鼠笼》一文,是我看过的最感人的悼亡文字。所幸罗曼·罗兰还有别的妹妹,可以做他忠实的听众和读者;纪伯伦也和另一个妹妹玛尔雅娜在波士顿相依为命,靠作画、写作为生。为什么过去的人说多子多孙好呢,我想是因为那样一来,多姐多妹的机会也多。
这都是些国外的封建遗事,女权主义者早就不满了。伍尔芙在《假如莎士比亚有个妹妹》中,不无挑衅意味地问道:“假如莎士比亚有个妹妹,一个聪明绝顶的妹妹,一个有着与她哥哥同等的写作天赋的妹妹,会是怎样? ”明摆着是向所有的哥哥作家、男性作家乃至所有的男性,提出了抗议。当然,现在不用抗议了,因为我们的女性作家如春后雨伞,涌满了大街小巷,把男作家挤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以为,历史正是以这样的方式,对所有曾活在哥哥们阴影里的“她”作出了回报。
我的心里其实很平衡,既然我们没有妹妹作家写得快、写得吸引眼球,就应该把位置给腾出来。封笔之前我准备写一篇《假如J.K.罗琳有个哥哥》,而且不带一点酸劲地写。写完之后,我就去看我那已经出嫁的惟一的亲妹妹,抚摩一下她并不坚硬的头盖骨。 之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