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嘴有“李”

（文 / 王小峰）

李小龙  

(Ladies and gentleman，刀子们和叉子们，有请——)

我要感谢那爸爸妈妈兄弟和姐妹

还要感谢那情人们为我受的累

我要感谢那导演起用我这小字辈

还要感谢那制作人无私大无畏

我要感谢那给我这奖主办的单位

还要感谢那粉丝们组成啦啦队

我要感谢那上帝菩萨我给你下跪

我要继续努力加油绝对不会胡作非为

——李小龙《我们的生活就是娱乐》

这是李小龙新专辑《我们的生活就是娱乐》中的一段歌词。以文学的眼光来看，李小龙的歌词写的是现实主义的，也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更是现在Hip-Hop界写得最好的。事实上是，这个人根本没有把他的才华全部发挥在他的唱片中。曾经有人这么说，在跟李小龙聊天的时候，偷偷安置一部摄像机，把他说话的内容全部偷拍下来，稍微做一点剪辑，就可以把赵本山给灭了。平时跟李小龙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贫起来，真的能把人贫得背过气去。

这样的人很适合去玩Hip-Hop，但是他正经起来，就没意思了。大约在10年前，李小龙开始写歌词，大约在15年前，李小龙开始打鼓，大约在20年前，李小龙把霹雳舞玩得炉火纯青。他可能不知道，他从20年前开始玩的东西到现在恰恰是美国黑人Hip-Hop中的重要元素。10年前，他天天嚷嚷去要唱Rap，但没人对他感兴趣，那时候流行校园民谣，流行包装的偶像歌手，总之，流行的一切都与李小龙无关。那时候，他为了交房租，跑遍个大音乐公司贩卖歌词，当房东勒令他一周后把房租交齐时，真把李小龙逼得狗急跳墙了，他找到一家公司，连蒙带骗，说服了老板，给他录制一张说唱专辑，名字叫《盗版》，后来，老板打电话跟他说：“你的‘盗版’卖的不错。”但那时候说唱艺术不时髦，不像现在，连唱民歌的都说唱去了。

一个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房东轰到大街上的人，终于时来运转，从上个世纪末，Hip-Hop这玩意儿在全世界遍地开花，也终于在中国发扬光大。李小龙，一个已年奔四张去的人，终于迎来了他的艺术青春，整天跟朋友、哥们儿面前的贫劲儿终于派上了用场，2000年，他出版了一张说唱专辑《李小龙》，但是这张专辑并没有把李小龙真正的本事展示出来。第一，他的歌词写得太老实，跟他平时脑子里冒出来的东西完全不一样；第二，他那个时候还不会自己编曲(虽然他是天津音乐学院毕业的)。所以，专辑出来后，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也许人们会提到这是中国流行音乐史上第一张个人说唱专辑，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说的。

Hip-Hop风潮的出现，让李小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平台，他不用去给歌手写歌词混饭吃，也不用去给三流电视剧写片尾曲，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音乐话语权，所以，这张《我们的生活就是娱乐》听上去真有脱胎换骨的感觉，当那些后生Hip-Hop一族站在李小龙的身边，这时候你才看清楚李小龙在歌坛的位置。

编曲部分全部由他自己操办，这样就不会有两张皮的感觉。歌词写的也比过去有趣得多，尤其是他在语言与节奏的把握上，听这更让人舒服。他的歌词写的也越来越贫，Hip-Hop要的就是这个劲儿，他已经进入到这种状态了，比如《请你吃饭》、《哪里还有路》、《没谱青年》……在思考一些社会现象背后的问题的同时，他开始加强语言的趣味性，在歌词的韵律上处理得非常好。一个常常一张嘴就能让人乐得岔气的人，其实他心里也有深深的伤感，这很像60年代生人身上的那种状态，思辨、忧国忧民和责任感。从《妈》和《祖国》这两首歌里就能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情怀与沉重感，这一点无论如何是新生代Hip-Hop歌手表达不出来的。

李小龙是一个很聪明、反应很快的人，尤其是他对语言文字的敏感，让他在说唱的时候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他常常把一些苍白的文字化腐朽为神奇，通过文字的联想，修辞出一种新的语境；他的幽默常常能让人笑到品出苦涩的味道，并让人深思。可是这一切他最本能的反应往往只体现在他平时的贫嘴中，并没有完全体现在他的歌词中，甚至连50%都不到。李小龙有个朋友，每次开车都禁止李小龙在旁边说话，因为李小龙贫起来，这个人就根本握不住方向盘。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李小龙能把这个贫劲儿用到他的歌词中，那将给人们带来多少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