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人体炸弹与费卢杰

（文 / 贝小戎 飞天猪）

11月2日，一位年仅30岁的黎巴嫩教师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他愿意偷渡前往伊拉克城市费卢杰，参加当地武装对抗美军的战斗：“这是每个穆斯林应尽的义务，在末日来临之前的圣战只会让我们登上天堂。”

最早的圣战“吉哈德”(jihad)思想来自10世纪时大马士革的宗教学家阿里·伊本·塔哈尔阿尔·苏拉米，他认为十字军不过是整个地中海地区两种信仰之间全面冲突的一部分，其最终目的在于帮助近东地区的基督徒恢复统治，并永久性地占据耶路撒冷。“吉哈德”的字面意义，可以翻译为“为传播穆斯林信仰而做的努力”，依据先知穆罕默德的律法，圣战由哈里发领导，针对一切异教信仰，直至末日审判来临或伊斯兰信仰完全主宰世界为止。

“如果说1881年马赫迪领导的苏丹起义还仅仅是一场规模有限的军事斗争，那么吉哈德在20世纪后半叶的复兴则是一种全球化的社会革命。”纽约波托马克国际政策研究室主任约拿·亚历山大在其新著《哈马斯与吉哈德——宗教性恐怖主义》中说，“它在保持其古老传统的同时又吸收了西方这个对手的组织与技术优点。如果不提‘基地’组织对于生化武器与网络的偏好，我们还会记得阿拉法特的叔父艾尔·胡塞里尼曾经在二战中指挥过由波斯尼亚穆斯林组成的党卫军部队‘军刀’旅；这支1.5万人，接受全套德国陆军训练的部队在波黑地区参与了对犹太人的无情清洗。”

“与700年前的圣战一样，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也随即被认为是一场全球规模的伊斯兰运动的有机组成部分，其目的在于反击西方在全球化过程中对穆斯林造成的心理与物质伤害。”约拿·亚历山大如是说。

曾担任老布什和克林顿两任政府中东特使与巴勒斯坦问题谈判代表的丹尼斯·罗斯在关于检讨搁浅的中东和平进程的回忆录《缺席的和平》中感叹，在罗斯看来，从“戴维营协议”到“和平路线图”之所以失败，归根结底在于阿拉法特已经不能像表面上那样控制整个巴勒斯坦解放运动的进程。能够在西岸与加沙地带做主的，不是巴勒斯坦临时政府，甚至不是哈马斯，而是成千上万无名无姓却毫不妥协的新一代巴勒斯坦人，他们构成了这座巨大的抵抗运动冰山的海下部分，将以色列或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完全消灭是他们惟一的目标。在得知以色列总理沙龙在10月中做出了关于逐步撤出在西岸的犹太居民的决定后，加沙地带做出的惟一反应就是250名不到18岁的青少年要求成为人体炸弹，以求能够在未来参加哈马斯利用西岸向以色列境内发动的袭击。“我们所做的每一项努力，都会被他们看作是无奈之下的退让，没有敌人能比一个拥有几千年愤怒能量，否定除它本身之外一切的意识形态更棘手了。”

11月1日中午，以色列海滨城市特拉维夫一露天市场遭到自杀式爆炸袭击，除制造爆炸的巴勒斯坦青年外，至少有3名以色列人被炸身亡，32人受伤。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人阵)随后宣称实施了此次自杀式袭击。据称，自杀爆炸者为16岁的巴勒斯坦青年阿尔法尔，他来自约旦河西岸巴自治城市纳布卢斯的一个难民营。

西方社会已有多部专门探讨自杀式爆炸袭击的专著，比如德国记者Reuter的《以生命做武器——自杀式袭击现代史》和Barbara Victor的《玫瑰军团——巴勒斯坦女性自杀袭击者的内心世界》，探讨袭击发起者的动机和具体方式。他们都指出，自杀式爆炸袭击并不是伊斯兰教独有的，“发起者有有文化的，也有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有信徒也有俗人，有很情愿的也有很无奈的”。“二战”中听从命令的日本“神风敢死队”飞行员算，越南战争中的僧侣也算。

根据伊斯兰教的教义，自杀是罪过，一个人的生命属于真主，生死要由他来安排。他们首先还要突破这道关隘，对此2001年哈马斯领导人阿卜德尔·阿齐兹·兰提斯给出了“合理”解释，他区分了殉难与自杀：如果殉难者杀死自己是因为厌倦了活着，那是自杀。但是如果他为了真主为了击败敌人而牺牲自己的灵魂，那就是殉难。

自杀式爆炸没有传统进攻方式杀的人多，它并不是想靠它造成的伤亡人数来激起敌人的反应。它是一种无法有效防备应对的武器：定点清除只会造成进一步的报复。它引起的恐怖也不能由它以对平民为目标来解释：“二战”的末尾联军进攻东京的时候，有10万平民在战火中丧生，1943年夏有数万吨高效能炸药和燃烧弹投向了汉堡人口稠密的地区。论者认为，自杀式爆炸的恐怖之处在于袭击者本人也死了，“从空中投下集束式炸弹不会伤及自己，被西方领导人认为在道德上更加优越。说不清楚为什么与受害人同归于尽比保全了自己是更大的罪过。也许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袭击者在临终时刻跟他或她的受害人非常接近。自杀式爆炸是一种感情强烈的同一：跟敌人作致命的拥抱”。以色列成为一个堡垒国家而巴勒斯坦日渐被封闭包围，两边的人几乎没机会互相接触，自杀爆炸使得他们可以零距离接触。

如何对付自杀式爆炸袭击？《因上帝之名的恐怖》的作者说，要把自杀式爆炸袭击当心理战对待，“发起者是为了坚定己方的信念、引起敌方精神上的恐惧”，最有效的应对策略就不是暴力的而是非暴力的技巧，要发动心理反击和重申己方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