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拥护，一半是憎恶

（文 / 娜斯）

美国人以自己的民主制度为最佳，但是那一切都是跟他们的特定历史和本土文化结合出来的事情。同样的体系移植到另一种文化，过程可能完全不同。传统社会结构基于血缘、族裔、乡里、友朋等之间的联系，而非民主制度概念中的以客观利益和政治信念为基础的“党团”。比如在非洲，两党制经常是“两族制”，党派之争常常是族裔之争，对立激烈的时候就成了一族灭另一族的种族清洗。虽然美国政治中也不乏族裔和地域的影子，但已经是其他多种元素中的一部分。

伊拉克战争更加激起了部分国内民众对布什政府的不满

其实，就是美国人的民主也是经历了血腥冲突阶段的。在今天美国无论各种势力有多大分歧，倒是已经很难想象兵戈相见的情形。有时候看他们两党或两派之间观点冲突之激烈，互相之厌恶，就觉得这要换到另一个地方去还不是要打起来了。

2003年10月24日，民主党候选人Howard Dean在爱荷华州参加竞选宣传活动

而最近这一年，美国左右派人士分歧渐至高潮，公共空间里的体现是在电视上争辩或者“怒向刀丛掷畅销书”—这一年的非虚构畅销书，一半是两派笔杆互相攻击的酣畅淋漓之作。在《纽约时报》非虚构类畅销书榜上，轮流执政，你方唱罢我登场。右方的大将是，“美女作家”Ann Coulter的《诽谤：自冷战到反恐战争自由派关于美国右派的谎言》，福克斯节目主持人O'Railly的《谁在照看你？》，Bernard Goldberg代表右派媒体立场的《傲慢：从媒体精英处挽救美国》。左方大将是作家与纪录片导演Michael Moore的《哥们儿：我的国家在哪儿？》；政治幽默作家及演员Al Frankin的《谎言和撒谎的说谎者：公平和均衡地观照右派》，David Corn的《乔治·布什的谎言》。其中O'Railly与Al Frankin在一次书业研讨会上，同坐主席台，几乎吵起来，火气都不小，在美国公众生活中还是罕事，所以成为一时之谈。这两人上谈话节目的时候也还互相讽刺对方。左右派都认为媒体喉舌为对方把握，所以出书都以揭发对方谎言为己任，而且都发展自己的媒体势力。右派以福克斯电视为基地，而广播谈话节目本来就是右派主持人的天下，所以搞得左派现在四处拉钱准备搞自己的广播脱口节目，甚至有报道说前副总统戈尔也在洽谈购买有限电视频道发展自己的时事节目。

而左右派白热化的焦点，似乎又在于现任总统布什—几乎没有哪届总统引起反对派这样强烈的反感。也许克林顿—当年克林顿当政时专有一批共和党的“Clinton hater（憎恨克林顿者）”，而且成了事。现在布什激起的反对派憎恶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现在攻击布什的书已经可以摆满一排书架：有专栏作家列出了名单，说如果你正不知送什么圣诞节礼物好，这倒是个选择。比如送开明派亲戚，除上述的《乔治·布什的谎言》，还有《憎恨布什者手册》、《击碎布什：生活在乔治．W．布什的美国》、《身居高处的窃贼：他们偷走了我们的国家，现在是取回的时候了》。如果你要赠书的对象文化水准更高些，不妨选择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转成的《纽约时报》政治专栏作家，被急转直下的形势逼得从中间立场转左的Paul Krugman的专栏合集《天下无敌》-而且最好买英国版，因为那封面比美国版要强烈得多：上面乔治·布什的形象是个巨兽，副总统切尼留希特勒式胡子。

最近的各种民意调查都显示，对乔治·布什的爱与恨人数基本是一半一半，而且都很强烈，而且他的性格特征与行事方式，在一方看来是优点，另一方看恰是缺点。喜欢他的人说他有道德清晰感，憎恶他的人说他思维简单；喜欢他的人说他坚定，厌恶他的人说他自以为是；喜欢他的人说他虔诚，厌恶他的人说他信仰排他，等等。喜欢他的人说他在捍卫美国，厌恶他的人说他正毁灭美国。在这样的民意下，左右派各自有各自的读者群，乐了的其实是出版商一两派互相攻击书籍现在已成了一个工业，人称“愤怒业”—让两派出气的书业，而且甚至都快要成娱乐了。比如Moore的书中专有一章叫《如何跟你的保守派姐夫交谈》，Ann Coulter则说我们就是应该把穆斯林变成基督徒，至于穆斯林首领则是杀了了事—仗着她是个“长腿金发”，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后则是源源的版税。有人说，这跟麦当娜吻布兰妮是一样的以震惊为手段的做秀。

为什么这么火爆？当然一切起源于2000年的选举：还是很多人不服布什的上台，认为他强行偷走了戈尔的总统位子。布什以当时那样情形上台，上台后却又没有向对方做些姿态，起码采取中立，引起了更多人的不满。国内经济政策中不断给大公司和富人减税，中下层受损，国际政策中极端鹰派，伊拉克战争更加激化分歧。这些之外，还有一种对他的不满是纯粹智商性质的—知识分子不好直说但是更加有气：这么蠢的人怎么当上美国总统的？！以普林斯顿教授转为专栏作家的Paul Krugman或者耶鲁法学院出身的Slate总编Michael Kingsley很难掩饰他们对此的不可置信。

克林顿领导下的民主党一直采取中间立场，但是现在由于对现任政府的不满，新总统竞选人中出现了Howard Dean这样向左转的候选人，并且通过互联网发起一场草根竞选运动，成为民主党候选人中的黑马。Dean是东北部小州佛蒙特州的州长，之前是医生，被认为国际经验不足，但是他的竞选颇有些让人想起克林顿当年的情形，而且受到很多年轻人的支持。布什当然也严阵以待对待危机—感恩节出入意料的伊拉克之行就是一场漂亮的公关战，加上美国经济数据11月份形势转好，所以专家评论：只要经济持续转好，伊拉克不出大乱，布什应该能够续任。

所谓“气不打一处来”者也。而我则还是要回到开头的话题：一个是我经常感叹于这样针尖对麦芒但是还能和平相处，按部就班行事。另一个是美国的右派与左派的立场源自于美国的历史和国情，得在它的环境中去理解，移植到国外无论哪一派都没法生搬硬套，我还是比较赞成“修正主义”。重要的是它不同势力之间的互动方式，倒是更值得考察。

攻击布什的书摆满了书架

《时代杂志》11月下旬的民意调查。布什竞选连任，很可能选他的人占32％，非常不可能选他的人占38％，可能选他的人占15％，不太可能选他的人占10％。而按年龄，地域，家庭状况，教育程度，收入，去教堂频率等具体划分，调查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