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斯基摩人的雪

（文 / 孙小红）

一个天性活泼得有点二百五的朋友总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患上失语症，原因是一天要呆十个小时以上的公司里没有谈得来的人。一群香港女同事基本上都用粤语划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圈子，怎么都插不进话去。而新加坡来的同事每周必念叨一次“我的发型师回香港了，真不想在广州这个破地方呆了”。在公司里吃饭时，必须夸爱穿黑色透视衣的上司帅—其实没人逼她，但周围人都在尽力地夸的时候，她嘲笑自己说，这大概也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必须无偿地专心听总监兴致勃勃的黄色段子，比如：我今天面试了一个人，姓焦。此时，必须大笑。

年纪不大刚工作的人往往受到这样的困扰，有的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段子说得比他们还利落。有的却永远委委屈屈，根本无法学会跟人家对话的技巧。

人工智能研究里有个著名的图灵实验，让两个人在互相看不见的地方通过计算机终端进行对话，如果找到一种程序可以很好地翻译中文，一个中国人与这个程序可以很好地对话而无法区分它是人还是计算机，那么可以说这个程序通过了图灵检验。之所以叫做中文屋子，大概是因为在外国人眼里，中国话实在同外星人语言一样纠结难懂。

其实不用让人和计算机对话，人跟人之间的对话已经够折腾的了。清朝时有个广东人中了状元，可他说的话满朝文武根本没人听得懂。皇帝大为光火，强令在广东推行官话，结果还是不了了之。皇帝杀头的命令，也奈何不了从小的语言习惯。

听老师说过，爱斯基摩人的语言里，对雪的形容词有数百种。所以在同一个场景里，我们看到的雪和他们看到的，其实并不相同，他们体会到的感觉，也比我们细微敏感得多。其实，一些原始语言比现代语言更加精确，一些种族有数百种表示方位的词语，远超过我们的东南西北中。现在，虽然名词越来越多，大家会使用的语言却似乎越来越贫乏，年轻人看到什么好，就会说个COOL，真是叫人寒心。

那是一门关于语言文字的课程，是大四为了凑学分瞎选的，无意之间却获得了许多无用而有趣的谈资。比如，英语中含义最多的词是SET，它有58种名词用途、126种动词用途和10种分词形容词的用途。而据英国学者公布的研究成果，世界上最文明的语言是爱斯基摩人一个分支的语言，不仅没有一个骂人的字眼，连让人委屈的话都没有。

看来，长得跟我们差不多的爱斯基摩人，除了打海豹垒雪房子，在语言创造方面也比我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