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骨骼》

（文 / 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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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我们重点介绍爱丽斯·瑟博尔德(Alice Sebold)的《可爱的骨骼》(The Lovely Bones)。

这是女作家的第一部小说。此前她写过一部备受欢迎的回忆录《走运》(Lucky)，讲的是作为一名大学一年级学生被强奸的惨痛经历。而在她这部长篇小说处女作中，她以幽默和智慧以及一种神秘兮兮的优雅处理了几手难以想象的题材，可说是与那部回忆录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撰写一部关于一名少女被劫持和谋杀的故事，却要令人精神振奋，确定需要冒些风险。不过，《可爱的骨骼》故事的主干并非是那个倒霉的女孩，而是一种抽象和积极的概念，也就是说，书中的“骨骼”无非是建成活的东西的构架。作者这部成功的小说只是以用得过滥的“骨骼”为比喻，却摆脱了惊险小说的种种骗局，把公式化的老调彻底翻新。

要借一个死者之口来叙述故事，更需要一点勇气。何况，这个死者还是被谋杀的，而且被谋杀时年仅14岁。作家在开篇的首行便指出，14岁的女孩苏茜·萨尔门“像鱼似的”待在天上。她在向人世间观望，但靠的是鱼一般的眼睛。

通过她的眼睛所看到的她留在身后的世界并非一切都好。她那悲痛欲绝的母亲轻率地一时冲动，竟逃到了加利福尼亚。她那神智迷乱的父亲在苏茜遇害的玉米地里袭击了她最好的朋友克拉瑞霞，因为他莫名其妙地将克拉瑞霞误认作住在附近的危险人物哈维先生了。

苏茜的父亲萨尔门先生怀疑哈维先生是凶手。可是警察未能破解此案，而哈维先生则离开了那座镇子，在几年中东躲西藏。这一切当然都被天上的苏茜看在眼里——也让读者清楚了，却不大为当局所知晓。这里虽不宜揭示哈维是否被抓获，但小说设定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就避免了一个麻烦：当时还没有进入DNA分析的时代，因此一些疑问不可能迎刃而解。

苏茜有一个妹妹和一小弟弟，还有一个叫雷·辛夫的男朋友，他们俩眼看着就要有甜蜜的初次浪漫之举了。苏茜还有一个奇特的朋友，名叫露丝，她在苏茜死后比生前对她的生活起的作用更大。在随后的几年中，苏茜将在他们每一个人面前现身。她的兄弟巴特利或多或少地从容对待她的出现。在谋杀之后不久，他就问他的一个玩伴：“你看到她了吗？那是我姐姐……她刚刚死掉，可现在又回来了。”但露丝看到苏茜后，受到的触动却越来越深。随着她长大，作为以往罪行的目击证人来行动，简直让她着了迷。

这样一部小说对于一位新手来说不啻是走钢丝，但爱丽丝·瑟博尔德却保持了完美的平衡。书中也有两次摇晃的时刻：苏茜的哀伤的父亲竟然不可思议地鼓励复活的女儿在凶手的住房中四处探测，寻找线索，这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而在接近结尾的一处场景中——小说已经把读者的信任度调动到极点了——露丝却不大情愿地创造了一个机会，让苏茜得以与雷接触。但作家在关键时刻还是把握住了自己，使小说的结尾和开篇一样在平淡的语调中极富感染力：“我希望你们大家都能幸福长寿，”这话出自苏茜之口。

哈维先生为什么要杀死苏茜·萨尔门呢？作家或许巧妙地避开了这一棘手的问题，不过他早年遭到母亲的抛弃看来起到了决定作用。故事一开始，苏茜就冷漠地描述了她遇害的情形。她用无动于衷的句子向我们讲了哈维先生如何引诱她进了玉米地下面他那间秘密地窖，她如何反击，“无论怎么拼命都抵挡不住”。她写道：“我哭泣着，我开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我开始默默无声地住在了空中。我哭着，挣扎着，为的是使自己感觉不出来。”这是一篇难度很大的第一章，但作者使之能够引人入胜。

苏茜引导我们走出随她惨死而出现的悲伤得乱了方寸的迷宫。她那不动声色又观察敏锐的年轻声音和14岁的却打动人心的人生观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她逐渐明白了如果她能够长大就会懂得的那些事情。瑟博尔德的这部小说是关于一个小姑娘思想的书，是一个家庭面对悲剧的反应的书——在悲痛的重压下，裂痕变成了缝隙，也是关于上天的书。

在苏茜的世界里，每个人的上天都是订做的。“在我们的天上，我们得到了最简单的梦，”她解释说。苏茜在天上的导师弗兰妮原先是个社会工作者，她占据了一片天，可以在那儿为别人服务，也可以得到“有结果和感激的回报”。苏茜自己后来的生活有学校但没有教师，有带辣椒末的冰棍和时装杂志。

苏茜逐渐认识到她还没有实实在在地在天上。当她明白了她只是到了半空时，便问弗兰妮：“你是怎么完成这种变换的？”弗兰妮答道：“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必须不去期望某种回答……如果你不去问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被杀，不去调查由于没有了你而留下的真空，不去琢磨留在世间的所有人的感觉，你就自由了。你就是要认定，你得放弃世上的一切。”但苏茜却办不到，很长时间做不到。当她和那些爱她的人终于都自由了的时候，一切就又回复平静了。其中颇有佛老哲理。

这部小说发表时，恰值现实生活中一个14岁女孩伊丽莎白·斯玛特被绑架，由此造成畅销也不足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