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失败的倒霉蛋与最大的赢家！

（文 / 李孟苏）

在英国家喻户晓的戴伊德用自己的丑闻创造了新的收视率。图为戴伊德与妻子在一起

失败者到胜利者的演变

“这周的失败者是……主持这节目的人。”5月24日星期五，晚上9点，BBC1的新闻幽默节目《Have I got news for you？》一开始，主持人安格斯·戴伊德(Angus Deayton)就尴尬地这样说。

10天前，戴伊德和一名应召女郎在希尔顿酒店的客房里鬼混、吸毒的丑事上了小报《世界新闻报》头版。这样的事对一个公众人物具有毁掉前程的杀伤力。几年前，英国名演员休·格兰特招妓被曝光，曾被弄得灰头土脸。戴伊德在英国是家喻户晓的节目主持人，他主持的《Have I got news for you？》是BBC的金牌节目，1990年出笼，至今12年，收视率仍保持在610万。出了这样的事，似乎意味着他要灰溜溜地离开他苦心经营的节目，从此翻不了身。但事件发展和结局却是极富喜剧性。5月24日，各报纷纷登出当晚即将播出的该节目广告，说主持人将在自己的节目中自报其性丑闻。所以有了那句开场白。

节目刚开始两分钟，戴伊顿就布莱尔与普京的会面进行提问，他的搭档黑斯洛普就拿出《世界新闻报》，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更感兴趣这个，我很想知道你怎么没付钱让人家跑了。”节目中其他人想尽办法把话题往戴伊顿身上引。戴伊顿大概一时疏忽，提到了美国一个电视主持人杰瑞·斯普林格，他说斯普林格和一个妓女睡觉后就出名了，因为他用支票付款。黑斯洛普接着说：“至少人家还付了钱。”就这样，还觉得不过瘾。黑斯洛普说着，拉开外套的拉链，露出一件T恤衫，上面赫然印着刊登戴伊顿桃色新闻的报纸版面。

自始至终，戴伊顿看起来都一脸尴尬。结局却是颠覆传统的——当晚的收视率表明，有750万观众收看了这档节目，比平常多出140万，打败了老对头Channel 4同时播出的《老大哥》。《老大哥》当晚的收视率是580万。戴伊顿出了12年来的最大风头。

错综复杂的事件本身

《Have I got news for you？》是个智力竞赛节目，竞赛题目根据本周发生的新闻来设计。戴伊顿是主持人，两个搭档分别带领一个嘉宾组成参赛队回答问题。观众当然不希望听到正确答案，正确答案报上都有。所以台上的五个人就要想尽办法说出离谱的答案，把新闻调侃得越离奇越好。节目每次邀请的嘉宾不是政治家，就是喜剧演员。戴伊顿的两个搭档，黑斯洛普是英国著名的幽默杂志《私眼》的主编，默顿是有名的喜剧演员。

今年45岁的戴伊顿也是个喜剧天才，他毕业于牛津大学，学的是法语和德语。上学时是当时流行乐队Bee Gees的追星族，后来他自己成立一个滑稽乐队，专门模仿Bee Gees，其歌曲还登上了流行音乐排行榜。大学毕业后，一位名叫Richard Curtis的伯乐(此人是电影《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的编剧)发掘了戴伊顿的幽默才能，邀请他进入爱丁堡艺术节的一个讽刺舞台剧剧组。1978年到1990年，戴伊顿默默无闻，给电台写脚本，为一些节目配解说，客串《憨豆先生》。1990年，他开始主持《Have I got news for you》而声名大噪，在牛津校友录的名人榜上，他的名字和斯蒂芬·霍金排在一起。

戴伊顿和他身后的BBC的胜利，自然引起传媒业的猜测。有人说这可能是收视率大战中采取的一些特技表演，因为戴伊顿有过“前科”，主持节目时惯于玩花招，他曾在他主持的另一档节目中近乎裸体地出镜。

此外，此事从头到尾充满疑点。平日，戴伊顿闭口不谈私生活。1993年，戴伊顿和著名歌星的恋情被小报曝光，他拒绝披露更多东西，他说：“私生活之所以是私生活，就因为它是私生活。”有他这句名言在先，这次不惜在自己的节目中糟践自己，自然会让人生疑。

戴伊顿有个同居很久的女友，一年前刚为他生了个孩子。此事似乎也没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丑闻中的细节都被高清晰度地曝光——事件的男女主人公在希尔顿酒店鬼混，用20英镑的纸币吸可卡因，全部过程被《世界新闻报》记者用摄像机拍下来。这也不免让人怀疑是否有预谋，而应招女郎事后说，她专钓名人上钩，然后把线索卖给小报。

《世界新闻报》一向以不遗余力发掘名人丑闻著称，这回却对戴伊顿格外留情。虽然他们把黑斯洛普在节目中穿的那件T恤衫作为读者俱乐部的活动奖品，但对戴伊顿的丑闻却没有进一步跟进。

《老大哥》选手的互生情愫，更加刺激收视欲望

《世界新闻报》负责该新闻的编辑，丽贝卡·韦德，是戴伊顿公关顾问马休·弗罗德的密友，而弗罗德的老婆是伊丽莎白·默多克，《世界新闻报》大老板鲁珀多·默多克的女儿。

于是，紧接着就有消息说，此事从发生到登报，中间环节复杂。几周前，应招女郎就打电话给《世界新闻报》说，她手里有戴伊顿和另一个名人的独家猛料。报社派记者和该应召女郎谈话后，觉得没意思，不想登。后来，编辑改了主意，决定把焦点放在戴伊顿身上，重新联系应召女郎，让她勾引戴伊顿，并把过程拍了下来。

弗罗德说，《世界新闻报》确实给他来过电话，说要曝光戴伊顿的事。但他否认这是预谋：“我第一次听到此事是在星期六下午4点，我告诉了戴伊顿，试图想加以补救。但事到如今，我也做不了太多事儿了。我虽然和编辑很熟，我很了解她，她一旦打电话告诉了我她要登这件事，就说明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BBC的新闻发言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戴伊顿的丑闻有可能使收视率提高的原因，但这节目平时就很好看。当被问到BBC为什么没有处理戴伊顿时，这位发言人说：“这是私人的事。既然警方都没有调查此事，说明这是件没有证据的事，所以BBC也不会追查。”

收视率大战中的庸俗性武器

多年的高收视率为戴伊顿带来财富：主持一台节目5万英镑的走穴价码，伦敦200万英镑的住宅，乡下有700年历史的庄园。《Have I got news for you》的首播时间是星期五晚上9点，该时间段是英国5家公共电视台收视率大战的尖峰时刻，各家电视台都有自己的王牌节目。BBC1是《Have I got news for you？》；独立电视台(ITV)是侦探系列剧《莫斯警长》；Channel4是《老大哥》(Big brother)和最新系列的肥皂剧《威尔与格蕾斯》、《朋友们》；Channel 5是一部接一部的电影。

5月24日晚上，是第三批《老大哥》参加游戏的12名选手首次亮相。《老大哥》的类型是真实生活秀：6男6女在一栋全封闭的房子里生活10周，吃喝拉撒睡、高兴了吵架了，一举一动都被暗藏无处不在的摄像机拍摄下来，在电视中播放。12个人每周被淘汰1人，最后的胜利者将获巨额奖金。

《老大哥》去年才引进英国，已经有两批选手参加了游戏。去年刚播时收视率350万，但第二批选手中有两人互生情愫，众目睽睽下谈起了恋爱，使收视率大大提高。5月24日当晚580万的收视率达到节目播映以来最高。为刺激收视欲望，制片商散布了各种悬念，诸如“这一批选手之间决不会发生性关系”之类。就是这样，也无法让英国人在电视机前坐得更久些。据Carat媒介调查公司的报告，2001年，英国人看电视的时间为平均每天213分钟，比2000年的216分钟少了3分钟，自1994年以来第一次下降。尤其是目标观众年轻人，更愿意在电子游戏、网络上消磨时间。

英国目前最忠实的电视观众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但是在商业社会，他们的忠诚一钱不值。他们缺乏消费能力，他们的观赏习惯——很少按遥控器、不管什么节目都会一路看下去，使得电视台很少考虑他们的需求。

今年初，ITV播出一档节目《18～30俱乐部》，讲述一个18～30岁的年轻人聚集的俱乐部中发生的真实故事。这个节目在我看来很无聊，就是一帮年轻人泡在俱乐部没完没了喝酒、泡妞、发泄、嘟囔，外加一些女招待的无上装服务。节目共10集，刚播出两集，来该俱乐部消费的客人就上升了20%。

电视节目不再是某一类的、相对独立的娱乐项目，它和别的传媒联手运作，比如“戴伊顿丑闻”中众多媒体之间的互相造势，与别的娱乐工具互相渗透，力争与观众之间形成互动。在看《老大哥》这类节目时，报纸、周刊杂志上会刊登选手的详细个人资料，像分析股票一样分析其前途命运，方便观众去博彩公司为选手的输赢下注。这个特点极大地保证了收视率。

虽然中产阶级认为电视台犯不着为了讨好年轻人而卑躬屈膝，建议电视台还是多制作一些健康、高雅的节目，但电视台老板认定了年轻人只喜欢粗俗的玩意儿，要拉拢他们，就必须迎合他们，于是在性、丑闻、他人隐私、竞赛等方面做文章。《老大哥》败给戴伊顿的性丑闻，为此又增加了一个脚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