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尼韦尔不“通用”

（文 / 甄芳洁）

法国“空客”与美国“波音”——对冤家(丝路 供图) 

强硬的欧洲反托拉斯机构负责人莫蒂(丝路 供图)  

工业史上最大的兼并梦破灭了。2001年6月25日，欧盟顾问委员会一致否决了美国通用公司收购霍尼韦尔公司的议案。

65岁的通用总裁杰克·韦尔奇说这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再老也会有让你惊讶的事情。

韦尔奇在2000年答应推迟退休到2001年底，就是为了这“一生仅有一次的交易”。谁也没想到，这可能会成为韦尔奇一生最大的败笔。而在去年秋天，当韦尔奇在最后时刻把霍尼韦尔从美国联合技术公司手中抢来时，曾认为这是他40年职业生涯中击打得最棒的一记球。在战胜了美国联合技术、Tyco和德国西门子之后，韦尔奇以450亿美元收购霍尼韦尔，在新闻发布会上兴奋溢于言表的韦尔奇曾说，“这是通用118年历史上最令人兴奋的一天”，因为这次意味着通用这个工业社会最大的巨人再增大1/3，达到历史巅峰。

按照韦尔奇的说法，“这是最干净漂亮的一笔生意”，“每一项都是独立业务，没有任何产品重叠。霍尼韦尔的核心业务——航空电子控制系统、自动化控制、高性能材料及其新的小型涡轮机技术与GE 四个业务集团的业务互为补充，我这不是对反托拉斯法的公关之词，这是事实。”2001年5月4日，美国政府的反托拉斯机构在经过审查后，批准了这项兼并，只带了有限的附加条件(限制霍尼韦尔的军用直升机发动机业务)，加拿大的反托拉斯官员也签署了这个项目。

然而，欧洲成了韦尔奇的滑铁卢。

欧盟的法律规定，不管哪国的公司，如果合并后在全世界的销售额超过50亿欧元(43亿美元)，在15个欧盟国家的商务价值超过2500万欧元(2150万美元)，需经他们批准。

6月，欧洲反托拉斯机构在审议此案后，发表了一份140页的反对声明。通用电气总裁杰夫利6月16日公开对媒体表示，通用电气对霍尼韦尔的收购，碍于欧盟委员会合并监管官员的一再阻挠，成功的可能性近乎零。韦尔奇也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告诉记者：我想做成这笔买卖，但欧盟对我们的要求过于苛刻。

为了不形成垄断，通用电气答应售出22亿美元的霍尼韦尔业务，然而欧盟认为，许多被剥离的业务成为独立竞争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争论的焦点在于通用电器的航空投资和租赁公司、世界最大飞机购买商GE Capital Aviation Services，即GECAS公司。该公司是全球领先商业客机的购买商，然后再转售或租赁给航空公司和其他客户。该部门占据通用电器年营收1300亿美元的40%。欧洲监管当局担心如果兼并成功，通用电器会以GECAS公司的购买量，要求飞机制造者购买通用生产的飞机零部件。霍尼韦尔是飞机发动机市场上最大的玩家。通用电气反驳说该公司的定价是透明的，各个组成部分的价格都将公开，另外Gecas只有8%的租赁市场份额。让通用把GECAS分离出去，是通用绝不能接受的条件。

当上个星期两手空空的韦尔奇和他的经理主管们的专机离开布鲁塞尔时，他们长期计划的兼并意味着成为海市蜃楼。通用必须在7月3日前就收购霍尼韦尔向欧盟反垄断当局提交进一步作出让步的提议，这意味着仍有“微弱机会”。虽然欧盟7月12日的最终决定尚未作出，但通用似乎失去了信心。在上周六巴黎航展的新闻发布会上，通用的未来董事长杰夫利·R·伊梅尔特说道：“通用电气将不再进行谈判。目前我们同欧盟之间的立场相去甚远。从根本上说，我们正在计划一个没有霍尼韦尔的未来。这并不意味我们已放弃了这场交易，但我们已作出了最后努力。”

这是欧洲的管理者第一次封杀美国批准的两个美国公司之间的兼并，这也引起了美欧最近最严重的经济冲突。

航空是美欧经济竞争的一个核心领域。美国参议院航空委员会主任约翰·洛克菲勒警告欧盟，因为欧盟在此事中表现的不公正，美国将重新审视欧洲在美国大陆实行类似兼并的开放市场，洛克菲勒还说这件事情阻碍和倒退了双方在航空领域的合作。布什在华沙的新闻发布会上则表示：“我们批准了这个兼并，加拿大政府也批准了，我们很关注欧洲拒绝了它。”刚在巴黎航空博览会上惨败给空中客车的波音公司副主席史东塞芬指责空中客车威胁欧盟反对这场合并，他说这场争议将进入其他商业领域。

抱成一团的欧盟越来越让美国头疼  

美国经济学家认为这是欧盟最新一轮保守主义的结果：欧盟在近年来经济低迷的情况下，保护自己的公司利益；他们认为这样没有竞争的零部件，将会影响空中客车，然后会进一步影响汉莎和法航。摩根斯坦利的经济学家谷祖说欧洲结构型的改革取得了很大进步，比如宽松的贸易政策，更加流动的经济，但是经济衰退很可能逆转这种形势，“如果价格升高，工人没有购买力，就会受到来自工会的反对压力”。

让大西洋两岸经济贸易形势更加复杂的是美欧监管政策的截然不同。美国反托拉斯机构关注的是兼并会不会损害消费者的利益，而欧洲考虑的是兼并对其他竞争到底意味着什么。欧洲人认为韦尔奇和通用是诡计多端又傲慢的美国跨国公司的典范。

原本由副主席戴莫曼领导的通用这场兼并打算在2001年2月底就完成。在他们眼里，联合后的公司将会出售更多的产品给更多的顾客，尤其是在航空领域，这样可以有更高的效率，顾客可以享受通用更多的产品，而且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到。这也就是为什么美国政府只提了一点附加条件就通过了这场兼并的原因。通用没有想到它的对手Rolls Royce PLC、United Technologies、Pratt&Whitney、Thales SA of France抱怨通用成了大象，会压垮竞争。在美国，反托拉斯的执行者们必须亲自到法庭阻挠兼并；而在欧洲不需要固定的地点实行检查，这样就不能给兼并公司辩解的机会。

这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华盛顿反托拉斯律师贝克说：我们现在进入了一个时代，布鲁塞尔的管理者比美国还要强硬。美国的反托拉斯权威在经历了10年劝说他国政府采取强硬态度对付价格操纵和妨碍竞争的兼并，现在却面临一个现实；他们同意的兼并却遭遇欧洲反对。而在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和欧洲的反托拉斯专家看法经常是相同的。布鲁塞尔一家律师事务所Linklaters & Alliance的合伙人亚历克·伯恩塞德说：“毫无疑问，欧洲和美国的监管机构正在分道扬镳，这种现象非常值得关注。”

这笔生意的失败可能给韦尔奇的继任者杰夫利·R·伊梅尔特一些个人好处：不必费劲整合霍尼韦尼，可以开始一个干净的后韦尔奇时代。当被问及这次兼并，伊梅尔特给足了韦尔奇面子，他说如果在去年10月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丝路 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