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圣弗朗西斯科

（文 / 杨不过）

飞机带着数百名旅客和数百袋杏仁飞翔于晴空。有钱人和漂亮妻子安坐头等舱，准备转机去拉斯维加斯。他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在那里输掉百万美元，可他的好心情并不会因此变糟，他将在那里享受国王般的待遇，直升机、加长汽车和VIP室正等着他呢。可他并未因此自得，他曾经遇见一位每次下注百万美元的貌不惊人的同胞，这使他深刻意识到自己没什么可骄傲的，要学习进步的地方还多着呢，他深感离成功还远得很。

年轻妻子感觉烦躁，她知道自己又将度过百无聊赖的一周。不赌的人在那里没什么事情做，语言又不通，戏也看不懂，只能待在酒店里吃吃中餐；名牌买多了也没什么意思，丈夫虽然有钱，但买几个爱马仕包连个可以炫耀的朋友都没有。衣锦夜行有什么意思！

第一次坐飞机的老太太将在这里转机到波士顿，在那里读博士的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对于她来说，乘坐需要转机的国际航班简直比去火星还难。但她一上飞机就很机灵地看准了一个同机的年轻人。这位忠厚的学生哥不厌其烦地给她解释飞机上发生的一切，帮助她填好天书般的入境卡，要来一盒猪肉米饭。她心怀安慰，知道自己很快将看到开着大车的儿子和同样名牌大学毕业的儿媳妇。她会在这里待几个月以便照顾生孩子的媳妇，然后将迎来她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因为所有的亲戚都等着听她讲述传说中美国的一切。她将买尽可能多的美国商品给亲戚们，包括与自己关系不好的，甚至不惜为此和儿子起冲突，因为唯有这样她才觉自己的骄傲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

年轻姑娘心跳如擂鼓，却不是因为海拔或者湿度的关系。她此番是为重遇某个人而来。去年她在这里旅行时意外邂逅一位男青年，短短几日令她感觉像浮在云端，甚至后来一想到这个人就心头暗流汹涌，几乎能使喉头哽咽。这人此时应该就在机场出口处等着她。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特地来的，只说是出差到此希望顺便一见。她自以为这是一种古典的爱情方式。这时她并不知道，命运就喜欢嘲弄那种自以为是并企图自行为生活写一出浪漫戏的人。当他们终于再见面，她不得不承认一年时间已经将那点化学反应全部吞噬，两个人像呆瓜一样对坐无言，一顿饭的工夫都觉得那么难熬。

11个小时的飞行即将结束，人人卸下耳塞眼罩打着呵欠整理行装，机长要求关闭电子设备并系好安全带。机翼倾斜好似要划入水面，城市恬静如绿色深海，阳光刺眼，地面温度20摄氏度。无论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此刻天气晴朗，地面状况良好，适宜降落。■ 弗朗西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