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夫小姐,到红楼去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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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老祖母维吉尼亚·伍尔夫说过,女人若想从事写作,第一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其次要有私房钱。老祖母出身英伦书香门第,既有钱又有闲的高知阶层,不光家里的男人们个个精通的不是哲学便是历史,出入的客人也是绝对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那时候的女人么,只好去写写小说,特别是伍尔夫小姐这样的,敏感脆弱,体弱多病,一辈子在家里读书写字,甚至连全职主妇的活儿都干不好,可她偏偏就能把她的朝思暮想和家长里短写成小说。此类小说一经出版,不得了了,读不进的嫌它絮絮叨叨不知所云,读进去的觉得精彩非凡非同寻常,总而言之那时候的人谁也没见过小说可以这样写的。今天的读者一望而知,她的小说乃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开山之作:意识流小说。这个有抑郁症(倾向)的女子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小说样式。

20岁的时候看《时时刻刻》(The Hours),丰艳的妮可·基德曼饰演伍尔夫,彻底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面色灰黄而眼神异常锐利的中年女子,整日穿着暗淡的维多利亚风碎花棉布长裙,神情固执,喃喃自语。这样的女子与青春无关,与肉感无关,与美貌无关。然而那时候我爱她爱得要死,一见钟情。妮可是个好演员,我忘了电影里的她是谁,看到伍尔夫最后怀抱石块,缓缓走进河里,我的心一阵酸热。

伍尔夫若是生活在大观园,一定是个金发雪肤版的林黛玉,薛宝琴名不副实的“外国美人”称号当花落别家。只可惜,连宝钗都教导黛玉闺阁里的诗词不能流传到外面。林黛玉寄人篱下,虽有个凤尾萧萧、龙吟细细的文化别院潇湘馆住着,究竟房产证不是自己的;虽有每月二两多的月银,究竟不是按劳分配的工资而是按需分配的零花钱,要看贾府的眼色。她是一无自己的房间,二无私房钱,想正儿八经写作,简直比登天还难。诗词歌赋,虽然林黛玉样样来得,且一心要在大观园里争个高下,也只能是个跟针线活放风筝钓鱼葬花一样的消遣,如同今人写博客,发微博。

薛宝钗是唯一可以在大观园诗词比赛里跟林黛玉旗鼓相当对台唱戏的人,当年也雄心勃勃地写过“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励志诗和“讽世人太毒了些”的螃蟹诗,嫁给贾宝玉之后便一心做起温柔敦厚的王熙凤接班人来,无心文艺了。曹雪芹说她是“时宝钗”,她处处留心,审时度势,“极合时宜”。薛宝钗是个没有梦想的女子,因此一部“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红楼梦》里,她最少痛苦。

有黛玉“质本洁来还洁去”,就有宝玉“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说到底,相对无言,未尝不言。泪下千行,一切结果都早已启程,灵慧人儿如宝黛,并非求那个结果啊。■(文 / 李哲) 红楼伍尔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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