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伙饭

（文 / 郎雨书）

一切筹划得仿佛一个精致的阴谋。某几个极富远见的同学，早在入学之初就已经高瞻远瞩到了散伙饭该怎么吃。6月24日答辩，22日几个预选方案以各种方式通过各种渠道发到了每一个参与者手中，23日方案确定然后是订间订桌。24日中午，随着最后一位同学走出答辩教室，大学生活正式鸣金收兵，一窝人浩浩荡荡杀向烤肉馆。

实际上这并不是第一顿散伙饭。早在一个月前正式停课的时候，就已经出去闹过一次，不过那回更多是在纪念“最后一课”，淡淡的哀伤和浓烈的激情都没有达到顶点，所以很温和地收场，被称作“散伙饭第一季”。就好像那些见头不见尾的美剧，先观察观察收视率满意度，再相应地制定下一季的方案。“散伙饭第二季”就像个幽灵一样飘荡在我们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它，却没人清楚它究竟什么模样。

后来答案在烤肉馆揭晓。二十几号人排排坐定，左叉右刀，像是要宰了面前的餐盘。德式烤肉的一个好处就是不用人跟着食物一道儿炭炙烟熏，一切在厨房搞定，再由穿着小燕尾的帅小伙儿过来一片一片切到你的盘子里。这看起来简单得近乎于清冷，实际却腾出许多宝贵的时间和心力用来交谈。其实散伙饭是另一个答辩场，只不过不是对你写的论文，而是对整个的大学4年做总结陈词。大学生活不是对影自怜孤芳自赏，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论身边坐着的是谁，总可以找到某些交集，因此就有了交谈的内容和焦点。聊着聊着，我便开始心里抱怨，哎，这送烤肉的怎么这么勤啊，搅得我连句话都得剁成三份说。最后，帅小伙儿知趣地不再过来，这给最后的情感大爆发提供了外部条件。盘里只剩了残羹冷炙，刀叉挑来挑去地玩弄食物，彰显的是内心的落寞和寂寥。冷场那么一分钟，情绪累积到了燃点，不知是谁的相机快门，“喀嚓”一声，做了最后的引爆。大家纷纷找伴凑上镜头留住此刻。因为是外语院校，男女比例失衡得让理工大男生们眼睛冒火，我在姐妹们身边老老实实待了4年，心想要是这散伙饭上再不抓住机会岂不是抱憾终生？于是立马放下矜持开始行动，坐进女孩们中间摆出各种搞怪的姿势再也不肯出来，以至于有些姐妹莫名惊诧，平日里挺老实的一孩子今天怎么就这德性了?几乎要给人骂成委琐。不过即便这样也在所不惜啦！如果岁月会像风一样吹皱我们年轻的肌肤，我就一定要把这顿饭像根楔子一样打进每个人的心底。

回来后我趴在床上，脸贴在床单上，只是想笑，即便满头大汗，即便眼角不断渗出泪来，我仍是想笑，不知悲喜。最终倦了，身体忽地就空落落地像是被上帝抽去了根肋骨。这就是散伙饭，这就是散伙饭！先给你满满的欢乐，再将它一下清空，落差之大犹如天堂地狱，直叫人心生感叹：阴谋，一切都是个阴谋！■ 散伙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