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来两棵树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郎雨书)
“图书馆前面有两棵树,一棵是梨树,另一棵也是梨树。”中学里有一回写作文,为了凑字数我用了如上句式。我的语文老师是鲁迅的“粉丝”,坚持把这句话作为其偶像的特权加以捍卫。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后面那棵梨树砍掉,然后原地种上一棵桃树。语文老师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提笔给了个六十。
这回我再写下这么句话,纯属实事求是。图书馆前面有两棵树,一棵是梨树,另一棵也是梨树。我从小便不大识“树”。终于有一天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树,却从粗糙的树皮判断这或许是槐。结果到了一年后的秋天才真相大白。那回我去参加考试,忧心忡忡地路过图书馆,恰巧一颗熟透的梨子不偏不倚砸在我脑袋上。结果那门考试的成绩非常圆满,这让我不禁联想起苹果和牛顿。
没多久,两棵树又都“手无寸铁”了。没有了“梨落”的危险,两棵树下又开始渐渐地聚起人来。大约这时候,我开始注意到两棵树之间的不同,并分别给它们起了名字:西边那棵叫“大愚”,东边那棵叫“小雅”。大愚大气,小雅秀气。我猜这大约是光照的结果。大愚身下有一条石凳,使得这一小块地儿成了晨读主义者向往的去处。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愚至少已经了解了五门外语外加文学、哲学和政治。小雅旁边只有一排自行车架,存车人放车取车便走,无人叨扰。不过这清静也招来另一群人:情侣。在小雅的荫蔽之下读书的时间也被大大压缩,我从此躲进图书馆。
即便躲进了图书馆,这两棵树并没有因为隔了一扇玻璃门而消失。在大愚靠近的东翼这边的自习室里自习,往往可以受到楼下读书声的鼓舞或干扰。结果我再度败于那帮晨读主义者的手下,拖着书包来到西侧。恋爱是大不得声的,情侣们会小心地用轻声细语将情感化作小溪潺潺。如果你听到了两个诗人,那么他们正在热恋;如果你听到了两个哲人,那么他们正在分手;如果你听到了两个政客,那么他们既经历过了热恋也经历过了分手,此刻正在尴尬地重逢。小雅天天听着温软的情事入眠,内心必定满是风花雪月的浪漫。
秋去春来,转眼已是大学暮年。打这学期一开始,就有人攒着要去春游,京津附近但凡有花树山水的地方,轮番想了个遍。大家都赶集似地热切地要去看看大自然的杂花生树,好像越斑斓无序便越有人情味。就如说我中学里的那篇作文,得把一棵梨树换成一棵桃树,一堆白一堆红。
不过这春游究竟没成。一个大企业来开宣讲会,一窝人集体去了教学楼一楼的报告大厅,这里头没有阳光,没有和风,没有飞花也没有飘絮,可每个人都是那么专注,甚至捏紧的手指都掐破了薄薄的简历,直勾勾的眼神像是穿透了一整个春暮。■ 图书馆春来梨树秋去两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