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司米世家

( Loro Piana女装展示 )

从照片上看，皮埃尔·路易吉·洛罗·皮亚纳（Pier Luigi Loro Piana）先生颇有点意大利南部大亨的模样，亲眼见，却意外地感觉一股高山气。他的脸上有些红黑色，像是被山风吹过，双手厚大、看上去十分结实。他随身携带了一口古董皮箱，似乎是手工做旧过的，这种特殊处理使得箱子具有了木纹质感，十分惹眼。

“你问这个箱子是不是父母留下来的？这个不是，这已经是我的第二个了。第一只是父亲给的，后来不在了，所以我才做了这一只。”皮埃尔·路易吉先生告诉我，这是他四处携带的一只箱子。

早在19世纪初，特里维罗小镇的洛罗·皮亚纳家族开始经营毛绒织品生意。他们很快赶上了世纪末工业革命的快车，一些比耶拉的合作伙伴也在此时加入进来，家族生意迅速壮大。1924年，家族传奇人物彼得罗·洛罗·皮亚纳（Pietro Loro Piana）一手创立了现有公司，并将总部定在了今天的Corso Rolandi。到了皮埃尔·路易吉与哥哥塞尔吉奥（Sergio Loro Piana）这一辈，家族经营已是第6代，并成为全球最大的山羊绒制造商及最大的羊毛采购商，被许多人称为“顶级羊毛世家”。

“我们的确是这个领域里最大的公司，但从整个市场看，我们占有的份额还算不上垄断。我们当然不是微软，幸好我们不是。”皮埃尔·路易吉先生喝了一口茶，笑着谈道。

对于皮埃尔·路易吉这一辈人，一个世纪前的先辈创业史，已经不太容易走入切身记忆了。真正对他们后来的工作产生影响的人，是他们的父亲佛朗哥 洛罗·皮亚纳（Franco Loro Piana）。

( 3月2日，Loro Piana在2009米兰女装时装周上的产品展示 )

“我开始进入父亲的工厂工作，是在1978年。”此前不久，他在米兰获得了大学经济学士学位，“那时我才二十几岁，非常年轻，现在我们都很老了。”说到这里，58岁的皮埃尔·路易吉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表情却非常愉快。

我从Loro Piana的网站上看到了佛朗哥的照片。佛朗哥很像经常出现在黑色电影里的意大利男人，眼神审慎，食指与中指深处夹着香烟——有心理分析说，习惯此种姿态抽烟的人通常十分男性化，行事积极干脆、冲劲十足，具有工作狂的倾向。1941年，佛朗哥从叔叔彼得罗手中接掌了公司，并把握住了战后时装业发展的契机，不仅在制造男女装布料方面先拔头筹，更将公司带入了高级时装领域。进入上世纪70年代后，塞尔吉奥与皮埃尔·路易吉逐渐继承了父业，担任公司的行政总裁。兄弟俩实行三年轮任制，现在至2010年，主席一职由弟弟皮埃尔·路易吉担任。

( 皮埃尔·路易吉（后）与哥哥塞尔吉奥 )

“父亲过世以后，我们兄弟俩接手了公司的工作。我们有共同的职责——公司由我们家族管理，我与哥哥都是同等的股东。”

从兄弟俩的合照看，哥哥塞尔吉奥个子稍高，气场也显得要更为凌厉，有些盖过这个小他３岁的弟弟。但皮埃尔·路易吉被认为是家族的马可·波罗——他将家族的业务带出了米兰，在全球各方铺开了广阔的网络。

“我哥哥是个不怯于表达自己意见的人，有时候态度有些强硬，并固执己见。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你知道，这有益于了解彼此的意见，共同促进家族的发展。”

刚开始，兄弟俩遭遇过质疑。有人担心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奢侈羊绒面料生意会就此砸在这两个年轻人手里。“当然，我们也遇到过困难，人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皮埃尔·路易吉回忆起早年的岁月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很重要。当时我们需要更新技术、提高公司的效益、拓展市场。我们扩充了产品种类，除了面料提供，我们也开始生产成品，譬如围巾、衣服。后来，我们开了实体店，也开始做零售了。从今天看，这一步可能是我们迈出的最为重要的一步。”

通过这些，塞尔吉奥与皮埃尔·路易吉让最初的怀疑不攻自破了，他们将原本沉静的家族公司，发展成了全球范围的奢侈品牌，2007年销售额达到6亿多美元。迄今，Loro Piana已在全球开设了逾115间专卖店，遍布欧洲、美洲、亚洲以至中东地区。

“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家族企业的性质在这个行业里具有什么优势。重要的不是这个企业是不是家族企业，而是什么人在管理这个企业。家族企业的管理者依然是个管理者，他可能是好的管理者，也可能是坏的管理者。企业最终都是以人为本的。”

在这位第6代家族继承人看来，Loro Piana真正的优势依然来自原料本身，“Loro Piana一直在挑选世界上最佳的原材料”。自2000年始，Loro Piana设立了名为“世界羊毛记录挑战杯”（World Wool Record Challenge Cup，简称WWRCC）的大奖，在全球最著名的羊毛生产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两地，给予制造出最优质羊毛捆的两个羊毛培植商颁发奖项。希望参加世界羊毛纪录挑战杯竞赛的牧场，所制造的羊毛捆必须在纤细度、最小油脂长度、羊毛最低受重以及羊毛捆最小重量4个方面达到Loro Piana设立的标准。每年，Loro Piana会在全球选择一个地点颁发此奖，今年在北京。“我们这次选择中国作为活动地点，是因为中国的市场具有潜力。一些中国生产者也希望摆脱简单生产者的地位，成为一个品牌，整个行业的质量意识都在增加。”

在Loro Piana的产品中，有一些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譬如，一种被称为“众神纤维”（Fibre of the Gods）的珍稀骆马毛。这种毛平均直径只有12～13微米，是世界上最轻柔耐用的天然纤维。成年骆马每两年生产250克的纤维，经过剪切、去毛，羊毛量减少为120克。换言之，生产一件外衣需要多达25～30头骆马，而生产一件毛衣则需6头骆马。

尽管不像皮草那样成为众矢之的，但关于开司米的争议也不少。非议并非来自其价格，而来自环保。关于开司米的一个悖论是，它号称100%纯天然，实际对环境却不够友好。为了生产开司米而人工饲养的山羊，往往会给草场带来致命的破坏。“这种说法部分正确，一个地方的山羊过多，可能会对当地的环境造成影响，限制山羊的数量有其道理。但不能因此说山羊不环保，这个世界上，真正不环保的动物，可能只有人类。”

“因为家庭的关系，我从20世纪60年代就开始接触开司米了，我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件开司米制品是一件小外套。你可以通过眼睛来判断开司米的好坏。譬如，观察纤维的粗细，好的开司米非常纤细，纤维的受重度也非常重要。”皮埃尔·路易吉说，开司米最让他着迷的，是“材质本身的美丽”。

采访快结束时，我向他提及那个“开司米黑帮”的说法：“在办公室里，高跟鞋是女人的冲锋枪，开司米开衫是女人的防弹服。”听到这个，这个意大利男人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我想知道的是，有什么东西是与强势的女人无关的？她们与一切有关，就像所有强势的男人与一切有关一样。但我不认为开司米与强势有什么关系，它应该是温柔的象征。如果开司米是个女人，她应该是善良、温和、体贴的，懂人情世故，可能还带着那么点罗曼蒂克和性感，不会自以为是，也不会大喊大叫……”■

（文 / 何潇） 世家开司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