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的兔子

（文 / 王星）

据NASA记载，休斯敦与“阿波罗11号”曾有这样一段对话。休斯敦：“今天报纸头条新闻有人请你们留意一位带着兔子的姑娘。传说这位名叫嫦娥的漂亮中国姑娘已经在那里生活了近4000年，她大概是因为偷了丈夫的不死药才被放逐的。你们也可以找找她的伙伴，一只很大的中国兔。它很显眼，因为它总是后腿直立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不过，兔子的名字没有记载。”柯林斯：“没问题。我们会留意兔宝贝的。”

不管那个建议有多少调侃成分，其中遗漏了不少关键细节。首先，那只中国兔有名字，它已被历代文人基本定名为“玉兔”；其次，玉兔还有两个重要道具：捣药杵和药臼。不过，月亮上捣臼的也未必是玉兔，要先看清臼里有什么——盛着打糕的是韩国兔子，盛着糯米糕团的是日本兔子。对后一只要格外提防，根据日本传说，它是因为杀了稻米女神才被流放到月亮上劳动改造的。至于中国的玉兔，臼里捣的应该是仙药。

印度民间传说月亮上有座兔子形的山，原传说是：兔子发愿舍身；神来试探，兔子果然投身火堆；神被感动，在月亮上隆起座兔形山彰显其善行。梵文中月亮是“Cacin”，意思就是“有兔子标记的地方”。后来这一传说被纳入佛教本生，兔子也成了“兔王”。玉兔出身似乎卑贱些，据传是私生子。《山海经》记载：“伯陵通吴权之妻阿女缘妇。缘妇孕三年，是生鼓、延、殳。”殳就是后来上了月亮的玉兔。然而，玉兔的自我牺牲精神堪与兔王媲美。仙药的确切配方无从查证，但参照中国古代史料，如若炮制需要玉兔自我牺牲。道家相信，以兔入药服后可与神仙沟通，《抱朴子》的方子是：“以兔血和丹与蜜，蒸之百日，服之。”更有流传至人间的“催生丹”，《本草纲目》载：“腊月取兔脑髓二个，涂纸上吹干，入通明乳香末二两，同研令匀。于腊日前夜，安桌子上，露星月下，设茶果，斋戒焚香，望北拜告曰：‘大道弟子某，修会救世上难生妇人药，愿降威灵，佑助此药，速令生产。’祷毕，以纸包药，露一夜，天未明时，以猪肉捣和，丸芡子大，纸袋盛，悬透风处。每服一九，温醋汤下，良久未下，更用冷酒下丸，即产，乃神仙方也。”

当然，玉兔也会间或歇工，去找它在月亮上的同伴。倘若柯林斯真去找一只有美女相伴的兔子，他看到的不会是玉兔。《灵宪》载：“嫦娥，羿妻。窃西王母不死药服之，奔月。将往，枚占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且大昌。嫦娥遂托身于己于人月，是为蟾蜍。”可见嫦娥已成蟾蜍。月亮上需辨伪的蟾蜍也很多，自诩为“月神全权大使”的是安哥拉因本都（Imbundu）部落的蟾蜍，传说它曾替世界之王向月神的女儿提亲；坐在渔网边、不停地喊叫着“蟾蜍坦塔纳罗基看着呢”的是秘鲁马驰圭加（Machiguenga）部落的蟾蜍，传说它阻挠了月神偷捞人间水葬尸体的行为，被月神一怒之下带回幽闭。这两只蟾蜍身边都没有兔子。有蟾蜍在一起的也未必是玉兔。非洲流传一个古老的传说，蟾蜍和兔子都是月神的仆从。月神让蟾蜍带给人间口信：“人类永远不死，永远如同月亮一样复生。”许久未见回音，月神不耐烦，又派出兔子。兔子赶在蟾蜍之前到达人间，却将信息错报成：“人类永远难逃一死。”非洲传说中的兔子总带着几分焦躁与狡黠。对于美国宇航员来说，这种兔子倒是他们最熟悉的：随着黑奴贩卖而传播到北美的正是这些非洲部落传说。

另一方面，在月亮上见到女神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阿兹特克的月神有时就被表现为一位怀抱兔子的女神，但这是一位几次复活仍不改反叛之心的血腥女神。遇到看似典雅的希腊或罗马裔女神更糟糕。在希腊与罗马神话中，升起前和西沉后的月神使用她作为冥府之神的名字赫卡忒（Hecate），蛾眉时的叫阿斯达特（Astarte），在天穹上时叫狄安娜（Diana）或辛西娅（Cythia）；作为倒霉的牧羊人恩底弥翁的情人时，月神又成了赛勒涅（Selene）或卢娜（Luna）。为避免被变成公鹿或被迫常睡不醒，必须清楚这位女神不同钟点的名号与喜好，而这需要至少不逊于《月光宝盒》中至尊宝的功力。

嫦娥变的蟾蜍究竟长什么样子？中国典籍中并没有明确记载。《春秋元命苞》说：“月之言阙也，两设此蟾蜍与兔者阴阳双明，明阳之制阴，阴之倚阳。”仿佛蟾蜍与玉兔相敬相亲的样子。然而《楚辞》有“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顾菟在腹”，其中“顾菟”的确切含意至今不明。王逸注：“菟，一作兔。”《广雅·释兽》却言：“於菟，虎也。”《左传》也载：“楚人谓虎于菟。”又有将“顾菟”合为一词解释的：蟾蜍《易林》谓之“居诸”，“居诸”与“顾菟”音同，则“居诸”与“顾菟”同也。照此看来，玉兔可能化身为虎，甚至有可能与嫦娥所化蟾蜍合为一体。相比之下，希腊月神的变身功夫也得甘拜下风。

NASA当然不会说柯林斯到底在月亮上见到了什么兔子。几年前风行的漫画《恐怖宠物店》中倒是曾有这样一段记述：阿波罗的宇航员登月后都被杀了，凶手就是月亮上那些兔子。■ 玉兔月神月亮兔子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