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剧10年

( 《幸福在哪里》剧照 )

10年来被韩剧和台湾地区偶像剧打压，就在今年夏天，湖南卫视的20点档电视剧时段，连播了3部台湾地区偶像剧——《绿光森林》、《星苹果乐园》、《东方朱丽叶》，如果不是网友激烈反对，杨丞琳主演的《恶魔在身边》也要排上。接下来又是韩国偶像剧《去海边吧》，另外4个卫视商量好似的，轮流在白天播一模一样的《我是金三顺》和《浪漫满屋》。

石康说他曾经到百度贴吧上搜索偶像剧排行榜，发现全部被台湾地区电视剧和韩国电视剧占据。无论剧情多么不合逻辑，表演多么洒狗血，收视率也不像预料得那么悲观。湖南卫视的那3部偶像剧位居同时段第一名，而之前播出的琼瑶戏《又见一帘幽梦》更是累积收视人群接近3亿，许多人边骂边看。与此相比，内地青春偶像剧没有大手笔宣传，只靠口碑相传，碟市上“正版盗版一起卖，盗版也是正版商做的”。导演沈严的《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赵宝刚的《奋斗》挤进了同时段收视的前10，和《与青春有关的日子》被媒体并称为“青春三部曲”，尽管没有琼瑶阿姨厉害，还是证明内地偶像剧没有坐以待毙。

实际上，1997年，签约香港唐人公司的李亚鹏已经演了《京港爱情线》，由他和另一位半偶像半实力的台湾地区女演员吴倩莲合作，此后，新加坡、香港地区、台湾地区与内地演员的合拍日见频繁。李亚鹏对青偶有非常深的感情，因为他以此起家。此时，只拍过MTV和广告的导演张一白谈到自己有一个本子，“李亚鹏坐在马桶上就看了8集，说我来演”。他和王学兵之间的默契特别让张一白有感觉，剧中这两个人物就是上下铺兄弟，毕业后各自经历了一段痛苦的迷茫期，为工作、为爱情。“李亚鹏的韧性、执著，他和王学兵彼此的眼神、手势不是演出来的。”张一白说。导演张扬推荐了徐静蕾，她当时刚大学毕业，演了《爱情麻辣烫》，身上有股大学男生最爱的气质。他们被扔到上海，“白天打篮球、跑步，晚上泡吧。我以前拍MV，都是和摄影、灯光交流，不懂得和演员说戏。刚拍了一星期，李亚鹏、徐静蕾就向我提意见，让我别不理演员”。

那时内地能看到的偶像剧全来自于凤凰卫视，韩剧还没有兴起，日剧一统天下，张一白断续地看过日剧《壮志骄阳》，觉得非常好。有评论说《将爱情进行到底》模仿日剧《爱情白皮书》，连徐静蕾抿嘴的笑都酷似那个女主角。张一白说:“我们差不多把日剧仿完了，当时还没有偶像剧的概念，就是要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他把3个编剧聚在一起，聊每个人的情感经历，交流各自隐秘，从中萃取细节。张一白说:“我从日剧中学到的是，真正的偶像剧是现实+时尚，这个时尚不是仅仅漂亮，而是话题要反映那个时代的年轻人的困境及怎么去战胜。”励志才能引起共鸣，所以戏中的主角都非常积极朝气。女主角失恋时从不哭泣，总是微笑含泪说“加油！”一派日剧小女生的乐观。

最有日剧特征的是，当他们共同的朋友出车祸死亡时，所有年轻人聚集在大雨中，拼命奔跑，这在当时的电视剧拍摄手法中从未有过，因为不太符合常理。张一白说:“我们将叙事语言MTV化，把情绪彻底渲染。”所以该剧设置了一个细节，男主角想让女主角听海涛声，他拿着手机冲向大海，这时煽情的音乐忽起，音乐在哪个点进入，第一个小节怎么出来，张一白和作曲的小柯研究了8个小时，“一般电视剧不会在这上面花那么长时间”。

( 《幸福在哪里》剧照 )

张一白认为，青偶剧就要年轻人、至少心态年轻的人来拍。他还记得有一个场景和他的某个经历非常近似，他在现场差点失去控制。小柯看到样带时很兴奋，剧中的琴房号和他的教室号是一样的。他们那时都正处在对青春的回望与伤感中，而此后，张一白再也没拍过偶像剧，很多人找他拍这部戏的续集，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青春与冲动。

《将爱情进行到底》之后，也有一些不错的原创剧目，如《北京爱情》、《真空爱情纪录》，与台湾地区、韩国偶像剧最大的不同是，它们没有常见的富家子与灰姑娘、车祸失忆绝症的套路，基本上都以大学生活为背景，讲述校园爱情和找工作的压力。此后，内地偶像剧进入了模仿韩剧期，日剧的辉煌渐落，韩剧成为复制的模本，《蓝色生死恋》、《冬季恋歌》、《天国的阶梯》在内地都能找到一模一样的戏，除了制作更为粗糙。主人公基本不用背负生存重担，只为了爱情哭泣。不过从今年开始，内地偶像剧的趋势是展现生活残酷的一面，画面的唯美也不能遮蔽人物的自私无情。

《奋斗》的第一集男女主角的相遇就是偷情，角色里的马伊俐是佟大为女友的好朋友，俩人完全没有道德底线地各自背叛了原来的爱人，恋爱过程被简化到基本没有，直接进入同居。石康说，这部戏针对1975～1985年出生的青年，“1975年独生子女出现，我混了‘80后’女朋友，她和她的朋友就是这样”。《幸福在哪里》也是一样，青年男女一见面就闪婚了，大段篇幅展现的是婚后生活。生于1969年的王雷说:“我们的感情原来是包着、含着，现代人的表述更直接，‘婚我结了再说’，把过程后置了。他们不考虑为什么结婚？而是瞎急，急得没原则。”婚后的摩擦成为闪婚的代价。

《奋斗》的每一对人物代表两种观念，“连家长都设计了14个类型。马伊俐的角色代表独立，她的女友是偶像剧中传统角色，不独立、忠贞、善意，带点韩范儿的、虚假的完美女性。所有人物都矛盾，必须让观众有发表意见的愿望，最好能吵起来”。《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的男主角也是让观众要吵起来，他没有选择初恋纯情的女孩，而是和有心计的、为他生了私生女的女人结婚。《又见一帘幽梦》更是对许多人价值观的冲击，琼瑶让第三者的妹妹过上奢侈幸福的生活，让被亲人背叛的姐姐受到所有人的孤立，每天论坛上姐妹双方的拥护者很认真地争吵。

石康把自己的作品定义为“反青偶剧”，传统偶像剧中必须有富家子，不然没人看。《奋斗》里的佟大为天上掉下个富豪生父，毕业一年就买了260平方米的房子，但是他又有仇富心理，要和穷同学一起玩。“言情剧讲到结婚就完了，李宗盛唱过‘相爱容易相处难’，我们就从完的地方开始，把更真实的一面给观众看。主人公不许哭，就算哭眼泪转三圈也要收住。”这样当然很冒险，反正在他看来，青偶剧的口碑也是挣不着钱的口碑，不如在垃圾里淘点金子。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的导演沈严也是《中国式离婚》的导演，这部用16毫米胶片拍成的电视剧比标清电视剧成本提高200万元，该剧的摄影指导王雷也拍了一部偶像剧《幸福在哪里》，9月在央视八套播出，他说:“电影是35毫米胶片，要多花400万元，《幸福在哪里》用的是高清，贵出50万元，韩国CBS电视台来探班的时候都傻了，没想到我们用这么高昂的成本。其实观众看不出来。拍《别了，温哥华》时我整部戏肩扛着摄像机，因为这样镜头会有‘呼吸感’，表现在国外的中国人那种不安、躁动的心情，但是很多专业摄影都没看出来。”偶像剧的颜色都经过设计，导演丁黑在《玉观音》里运用了冷冷的蓝色，赵宝刚的《像雾像雨又像风》背景在30年代，色调就是复古的相片色。王雷在《幸福在哪里》使用了萧瑟的暖色调，“如果用标清，色彩还原太强劲，饱和度过高，高清就会接近自然色，更有质感”。这50万元就花在营造自然色上，所以偶像剧的成本并没有想象中低廉，没有海外拍摄的《奋斗》也花了1500万元，石康说:“你要表现主人公是中产，家具得用宜家的，租一周房主要求签半年。”服装也要仔细考虑，剧中女孩子丢了工作和男友，去见下一个男人时她要穿什么，“既要是白领装又得诱惑，因为她要找饭碗”。

过去的青偶剧的最大功能在于捧出偶像，海岩剧就曾经有这样一个标签，但是近几年，捧新人已经变成押宝，成功率低得投资商不堪承受。海岩的新剧《舞者》就预备破例请已经成名的孙俪，“青春三部曲”的男一号全部是佟大为，女主角的老面孔是马伊俐，几个配角也是替换着上场。男女主角均超过30岁，要扮小演大学生。而《将爱情进行到底》里李亚鹏26岁，徐静蕾23岁，从前的偶像剧主角更年轻化。王雷对此无奈地说:“记者和电视台领导上来就问‘什么腕儿演的’。没腕儿记者没法写，电视台不收。”石康也说3个月里面试了几百人，发现内地只有佟大为和刘烨的形象和台词适合。30岁的男主角减不下去肥，又不符合偶像剧的唯美要求。

腕儿的片酬会占去成本的一大部分，只好在男女二号里用新人，偶像剧的利润却是封顶的。最大的问题在于内地偶像剧没有海外市场，韩国偶像剧却大规模倾销到中国内地。“有几个片商引进韩剧，非常成功，但是我们的戏到韩国，免费给人家都不放，他们有政策保护。”石康说。

日剧比韩剧节奏快、反映社会问题深刻，却基本退出内地市场，就是因为韩剧便宜。“韩国的儒家思想中国人能理解，又可以当西洋景看。”更主要的原因是内地电视观众以中老年人为主，不能接受日剧和内地偶像剧的风格，所以它们只能在网络下载和盗版碟市流传。

在石康看来，所有的电视剧，包括剧本都不是创作出来的，“都是做生意，只能在挣钱这个目标上尽力有所表达，还不是个人表达，为社会发出点声音”。所以青偶剧也要极力争取中老年观众，要设置家长的感情线，要扩展到伦理范畴。“内地的电视剧类型非常混乱，红一个戏非常难。”于是，一切成为了生意，哪怕设计3个主角职业时，也要设计为金领、白领、倒爷，争取最大层面的观众。 10内地电视剧张一白爱情电视剧青春电视剧剧情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李亚鹏影视中国电视剧中国电影爱情电影家庭电视剧幸福在哪里偶像剧日剧收视率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