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超模

( 琳达·伊万戈琳斯塔 )

8月的上流杂志，有两个孕妇封面:《Harper's Bazaar》的布兰妮和美版《Vogue》的老模特琳达·伊万戈琳斯塔。布兰妮除了脖子上超大的珠宝项链，身无一物，两手遮胸，模仿黛米·摩尔孕妇照的意图明显极了。只是表情泄露了不够坦然，喜从天降表现得有点过了。相比之下，似有若无微笑的琳达符合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淡定，她说:“我当然有皱纹，但如果人们看不出来，我也不会指出。”老模特41岁了，被叫做“超模”20年。

美联社把琳达上《Vogue》当成个事儿，几大新闻网也有报道。《Vogue》上新人露面，预示着某某时代即将到来;旧宠回归，又是复古风的前兆，这种逻辑有点蛮横，但模特的历史就是由《Vogue》创造。1990年1月，美版《Vogue》以“什么是90年代值得期待的事？”为题，总结了80年代崇尚名模的时装现象，封面是当红的5位名模:琳达·伊万戈琳斯塔，辛迪·克劳馥，克里斯蒂·特灵顿，纳奥米·坎贝尔与泰加娜·帕蒂茨。这揭开了“超级模特”的纪元。

当年琳达25岁，当模特也有10年。1980年，她在参加美加“尼亚加拉选美大赛”时被模特星探发现，被带回巴黎Elite经纪公司。她第一次见到“模特大鳄”加罗得·玛瑞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一定非常深刻:玛瑞迅速爱上了她，力捧她，带她社交，娶了她。幸运为琳达锦上添花，天资早就备好:身高1.77米，发色褐，眼睛灰蓝，除了有符合当时审美的丰乳肥臀，她还非常美貌。走上坡路的琳达质变发生在1987年，在御用摄影师的撺掇下，她把头发剪成了“bob”锅盖头，20个品牌代言有18个抛弃了她，时装摄影大师史蒂文·梅塞儿却把她签下:那个钢盔样的脑袋一会儿提香红，一会儿酽郁的褐色，后来人们总说模特如变色龙，也由琳达开始。她的平面照开始洗脱“衣架”的束缚，琳达将方寸之地当成舞台，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在梅塞儿的镜头下是她模特生涯的鼎盛时期:不仅夸大她的粗野和风骚，又在举手投足间流露亲切、爱抚、顺从甚至忧伤。后来时装设计师卡尔·拉格菲尔德评价琳达的魅力:“她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她想要独特。”说得够玄虚的，其实琳达颠覆的正是80年代面目迷茫，行为僵硬的模特风格。琳达是第一个有“心”的模特。

“如果每天挣不到1万美元，还不如不起床。”这句模特业奢靡骄横的罪证正出自春风得意的琳达之口。1990年，能拿到这个价的模特也仅有那年《Vogue》封面上的5位。但这个行业就像小说《盗美贼》里叫做“晾草架”的地牢，姑娘们囚禁于此，姿色尚存，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幸就降临了。90年代中期，时装界突然爱上了瘦得一塌糊涂病秧子般的模特，还是《Vogue》，宣告了凯特·莫丝时代的到来。很有肉感的5位超模里，辛迪·克劳馥结婚生子，克里斯蒂·特灵顿跑到纽约大学念书了，纳奥米·坎贝尔开始与毒品艰苦卓绝的斗争。琳达，则与伯乐玛瑞离了婚，靠山坍塌，她在1996年领了一个VHI时尚奖终身成就奖后，日渐隐退。这个眼神里能看得见欲望的老模特似乎从来不甘心远离镁光灯，她时不时地露上一面，倒也能周期性引发小骚动:1998年她出现在葡萄牙时装周;2001年“悲惨的9月”，她在《Vogue》封面闭上了眼睛;迪奥百年大典，她亦艳光出席……可没有一次真的重回T台。

重现《Vogue》封面，是不是琳达又要引领80年代复古风？还真不好说。势利的《Vogue》这次有点短眼光，搭配琳达封面的是20～90岁的美丽秘诀，高龄，怀孕，时光雕刻的琳达正切合主题。一个编辑说得明白:“人们对既有孕在身，又保持性感的美女更感兴趣，她们比14岁的小姑娘更有传奇性和人情味。”风韵犹存还真是有市场。一个美国纺织与服装科技联盟调查似乎也说明“丰满”又要变成时髦了:美国人的体重比10年前平均增长了5到10磅。女性平均体重为155磅，主要增长的是臀部。“更多女性看起来更像珍妮佛·洛佩兹，……34B-25-35.5的尺码不仅显示荣耀，这会使人联想起性感。”美国一模特模具生产商说。可经历吸毒丑闻的凯特·莫丝并没退下，Burberry和Chanel依然钟爱她，一个参加过今年米兰时装周的朋友特别津津乐道于凯特·莫丝驾临的盛况:众人围观，身旁的章子怡独坐落寞。每天被批量生产的名模个个是凯特·莫丝样的芦柴棒，只有珠宝品牌才会请出大胸模特开场以拉低视线，秀场行走的，是比琳达之前胸更空荡，面目更迷茫，年龄更幼齿的莉莉（Lily），杰玛（Gemma），或者杜鹃。到底多大年龄的姑娘最有魅力？美国一进化心理学家研究出一条废话结论:漂亮的。但模特业根本不理科学那一套，经常炮制出一些奇怪的“美人”，说她们才代表了独特和潮流，经年累月，人们就坚信了这种独特和潮流。

琳达解释重露面的原因:“我爱时尚，我爱这份工作，我不能忍受清闲。”她能忍受已经变了好几个风向的新模特业吗？琳达隐退后的几年，模特已经取代了长相猥琐的摇滚歌星，成了毒品的公开代言人;新风气则是轻佻女童尖酸的优雅，极为痛苦地充满欲望。古典美的琳达在凯特·莫丝吸毒事件后，以前辈姿态愤怒地站出来，强调想当年我们多么干净。她太格格不入了。她，或者辛迪·克劳馥，纳奥米·坎贝尔，关键场合露面也是重头人物，但已经“不是模特的时刻，而是名人的时刻”。琳达站在历史的交叉口上，她之前，服装是主角，她之后，模特被强调;她之前，模特贩卖时尚，她之后，模特贩卖生活方式。以往的老本在某一刻可以吸引眼球，引领又一个时代？还是别指望了。同时代的超模艾伦·麦克珀森，自创品牌，相夫教子，偶尔出来回答一下时尚杂志“你的衣柜很大吧？”之类的蠢问题。琳达应该学习，这才是伊的归路。

琳达们揭开超模的纪元，也揭开了一个叫人迷惑的行当:FTV和时尚杂志乐于展示模特的24小时，她们如此勤劳向上;毒品与性丑闻又是另一个天地。别说T台后她们是神秘的，T台前也有好多疑问:她们为什么那样走路？有人教的吗？就不能正常点？她们是整天不吃饭吗？今年纽约时装周，有一著名设计师的前助手在杂志上这样回答:“有的模特需要学走路，有的不需要，取决于她们来自哪儿。如果是巴西和南美模特，她们天生就会模特步;其他地方的模特，则要学习巴西人。有一种步法叫‘范思哲步’，就是大甩臂嗖嗖前进，好像整个人马上就要散架了;还有一种更流行的是‘街头步’，更自然一些，如同街头闲逛。至于节食，模特根本不需要，她们依靠的是众所周知的能够快速新陈代谢的那种‘秘法’。”■

( 32岁的凯特·莫丝并没因吸毒丑闻隐退，与Burberry等品牌关系依旧亲密，吸毒还增加了知名度 )

( 琳达·伊万戈琳斯塔、辛迪·克劳馥、克里斯蒂·特灵顿、纳奥米·坎贝尔与泰加娜·帕蒂茨在1990年齐聚《Vogue》封面，揭开了“超级模特”纪元 )

( 克里斯蒂·特灵顿 ) 模特超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