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拉格菲

（文 / 米兰）

( 卡尔·拉格菲尔德 )

虽然时尚一直被认为是时髦年轻人的游戏，如今在这个世界里牢牢地占据着统治地位的却是几位时尚老人。如果说4个“滚石”（Rolling Stones）的年龄总和是246岁，那么，卡尔·拉格菲尔德（Karl Lagerfeld）加乔治·阿玛尼（Giorgio Armani）再加上拉尔夫·劳伦（Ralph Lauren）和奥斯卡·德拉伦塔（Oscar de la Renta）的总数是277岁。何况，他们并不是弄几首歌玩点音乐，而是作为时尚世界的主要驱动力在为人们该穿什么不该穿什么发号施令，当大多数同龄人已经隐退或者去世时，这些伟大的时尚老人们还在加速地运转着。

其中，卡尔·拉格菲尔德是超级明星中的超级明星。他每年设计12个女装系列——在巴黎展示Chanel成衣和高级女装，在米兰推出Fendi，而他自己的Karl Lagerfeld品牌是在纽约发布。虽然高端服装业一直相信低价位系列最终会减弱品牌的价值，这个规则对于2004年拉格菲尔德与瑞典快时尚连锁H＆M的实验合作来说好像并不适用，那些被一抢而空的廉价服装非但没有损害他的名声，反而提高了他的地位。作为旧世界高级女装的最后一名设计师（Valentino也许是他唯一的同时代人），今年67岁（或者说72岁）的拉格菲尔德如今终于占据了时尚国的王位，虽然他自己更愿意被称为它永远的王子。

早在统治时尚世界之前，他的确有过像王子一般的奢侈生活。作为德国炼乳业家族的继承人，他在德国靠近丹麦边界12000英亩的自家土地上长大，据说4岁的时候坚持要自己的贴身男仆，因为他一天要换好几身衣服。二战期间，他的家庭仍然住在自己的产业上，没有经历过任何艰难。1948年因为货币贬值，他的父亲在一夜之间失去了90%的财产。

最近发生在纽约第五大道Fendi店门外的一幕被不止一家美国媒体叙述过，听起来仍然像是一段杜撰的小插曲。那天晚上是Fendi的开店派对，当姗姗来迟的拉格菲尔德终于出现在店门口时，帕帕拉齐们和门口看热闹的人都尖叫起来，其中有个留长发的男人挤到前面高声喊道:“卡尔是贪婪的！卡尔是邪恶的！卡尔是魔鬼！”

拉格菲尔德明显被惹怒了，他站在那里皱起嘴回敬那个人说:“你吃肉穿皮衣，所以就闭嘴吧。”他转身对身旁的人说:“我可没功夫为这些蠢话浪费时间。”

( 拉格菲尔德把夏奈尔变成世界上最有魅惑力的时装公司 )

就像上了年纪的吉他手Dave Navarro和S＆M风格的乔治·华盛顿的混合，拉格菲尔德固定不变的形象装扮确实具有邪恶的意味——苍白的鬼魅般的脸色，深色的眼镜，沉重的银质饰品，浆洗过的白色衣领像刀子一样闪闪放光，摩托车手的黑皮手套如同一位杀手的配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冷酷胁迫、盛气凌人。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的银色头发上一定是扑了粉的，就像19世纪的人。某种意义上，今天过于拥挤的时尚市场和对名人的愉悦需求，要求它的设计师也必须是一位出色的表演者。也许，当拉格菲尔德每次出门前带上他的一大堆银质戒指或者把穿着他父母的结婚戒指的绳子挂在脖子上时，他不仅仅是在穿戴装饰品而是进入一种表演。毕竟，他已经轻而易举地将旧式的高领和扑粉的头发与时髦的马尾辫和2500美元一件的阿加莎（Agatha）皮裤混合在一起，构成他易于辨认的角色符号。

2月10日纽约时装周的最后一天，是Karl Lagerfeld品牌在纽约的第一次发布会，在2004年12月被美国运动服装巨头Tommy Hilfiger以2700万美元买下的这一品牌实际上包含了价位不同的两个系列。T台上的模特穿着形状不明的黑色套装，或者深灰色大衣搭配黑色皮裤，拉格菲尔德的设计似乎包含了过去20年中被认为前卫和酷的一切元素——哥特式的阴沉、层层叠叠的黑色、玩比例和破洞毛衣。也许，那些可以拆除的皮草袖饰有天会代替这位设计师手上那副标志性的皮手套。事实上，在亲眼看见样品之前，纽约的一些百货公司已经为这个挂着Lagerfeld名字的新系列下了订单。那天晚上，之前从来不曾接近过时尚设计师的苹果电脑公司还提供内容，把发布会制成podcast供人们到iTunes音乐商店免费下载。所以，有些时尚中人酸溜溜地评价说:“如今的时尚界是拉格菲尔德的世界，我们只是在其中延口残喘。”

( 拉格菲尔德的时尚摄影作品 )

拉格菲尔德和Hilfiger的第一次见面是在2004年7月，那时他为《Harper s Bazaar》杂志拍摄一组Hilfiger肖像照。“一切都很突然。”Hilfiger后来回忆说，“我在卡尔巴黎的家里，我们在谈论各自的梦想。我说，‘你知道，我想再买一个品牌’。他说，‘买我’。”但是到了今天，Tommy Hilfiger正在着手把他的公司卖给一家私人资产集团Apax Partners。

对于谁拥有他的品牌或者他们计划做什么，拉格菲尔德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大概是时尚行业中最忙于自我实现的人。除了每年12个系列，还有一个欣欣向荣的时尚摄影师和出版事业、一家巴黎的书店、6家公司的管理和个人家具收藏需要他的忙碌，何况还要保持身材的苗条。有人形容他有25000头土耳其大象的精力，《纽约时报》的时尚记者也曾这样描述他在1月27日那天的工作内容（也就是他的Chanel高级时装春季发布的3天之后）——上午他在巴黎的工作室内为模特试衣并去电台做了一个关于音乐的广播节目，中午和Hilfiger以及公司总裁们在他大学街的家中进餐，之后拜访他的朋友摩纳哥的卡罗琳公主两个小时。晚上他参加了一个法国电视节目，然后在摄影棚里为《Vogue》杂志中文版拍摄时装大片一直到凌晨4点。

拉格菲尔德说他是66岁，但他有可能更老一些。自从一家德国报纸公开一份洗礼证书证明他的生日是1933年9月10日，关于他的年龄他一直显得小心翼翼。几年前，依靠低卡路里的节食他成功地减掉了90磅体重，那个躲在一把扇子后面让人毛骨悚然的肥胖家伙被一个消瘦的、经常和Stephen Gan 或者Hedi Slimane一同外出的时髦人士说代替，他曾说过:“我的朋友都是些很酷的人，摇滚明星什么的。我和所有的人都相处愉快，除了我那个年纪的男人，他们是些退休的、无聊的中产阶级，不能跟上时代风尚的潮流。”

就像融合了新旧元素的奇特外表一样，在拉格菲尔德身上，这样的对立与矛盾似乎成了他个人生活哲学的隐喻——这个喜欢和模特说黄色笑话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被称为异常有文化、异常博学的人，他的家中超过10万藏书的图书馆大概就是一种证明。尽管他对任何摩登的事情充满兴趣，他自己却过时守旧，过着加尔文教徒一般自我节制的生活。他被人称为思想开放，却固执武断。无论Chanel、Fendi还是他自己的品牌，他控制着从摄影到广告概念等形象制造的每一个细节。但是，一个真正的极端自我主义者也许更应该像阿玛尼一样，建立起一个全球性的奢侈品王国而不是为其他人打工。在去年全世界最大的夏奈尔商店的东京开幕式之后，拉格菲尔德曾经这样向《纽约》杂志的记者炫耀自己的名声:“在这个世界上，我哪里都去不了，我是个傀儡，一个迪斯尼的米奇。我在全世界上哪儿都不能穿过大街，也从来不能走进一家商店，这太可怕了。”但是他又说，“我生活中唯一的抱负是穿28码的牛仔裤。”

( 拉格菲尔德的时尚摄影作品 )

没有人清楚这个躲在深色太阳眼镜背后的德国人是否真的是邪恶而贪婪，一年设计12个系列或者一个人拥有40个iPod也许是贪婪的证据，但他也从不希望被物品占有。在绝对的个人自由和绝对的自我控制之间、在艺术家式的毫无节制和日常生活的舒适享乐之间，拉格菲尔德保持着他的平衡。过去十几年中，他卖掉了他的18世纪家具收藏、他的意大利后现代主义孟菲斯系列、ArtDeco艺术品收藏以及他母亲被埋葬在那里的布列塔尼城堡。他说过，将来他只要像酒店套房那样的公寓，他需要光线，别的什么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