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

作者:吴琪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0携想象出发

想象是旅行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带着他或她的经历上路。宽广静谧的大河、盘根错节密不透风的树林,每当我看亚马孙的纪录片,好似有人在旁边以越来越急促的节奏敲着大鼓,预示着雨林里的片刻宁静全是假象。一只潜伏在河流里的凯门鳄、密林里虎视眈眈的美洲豹、大可噬人的森蚺巨蟒、传说中可怖的食人族,随时都可能跃出宁静,夺走性命。

关于亚马孙的想象,在我的脑海里也与南美作家的小说缠绕在一起。不论是马尔克斯还是略萨,他们那种澎湃甚至毫无节制的想象力,就像雨林一样庞杂,多种线索仿佛各自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在小说里兀自生长。我十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自然,孕育出如此繁盛的想象力?待到我真有机会去亚马孙探索一番时,摊开地图,发现亚马孙地区像个大树叶趴在南美洲的西部,霸气地横越8个国家,河流仿佛细细的树叶脉络。

从北京飞往里约热内卢的行程分为两段,可以选择在欧洲、中东或美国转机,路上耗费近30个小时。从里约到达亚马孙州首府玛瑙斯,还需4个小时的飞行。对于亚马孙来说,中国人可真是跨越了半个地球、漂洋过海去看它。

不过与早年的探险者相比,今天多数人的旅程,已大大折损了探险的含义。在漫长的历史里,河流是进入亚马孙森林深处的唯一通道。奥雷利亚纳是远涉亚马孙河的第一个欧洲人,由于受到16世纪初令人着迷的新大陆传说的影响,他像许多地位卑微又心有不甘的西班牙人一样,决定到海外新世界去冒险,以此改变命运。1541年奥雷利亚纳从秘鲁安第斯山的主河道顺流而下,第二年才到达大西洋。奥雷利亚纳报告说他在与土著人的斗争中,看见一些肤色很浅、身材高大、手拿强弓硬弩的骁勇女战士。这让奥雷利亚纳联想到古希腊神话中的亚马孙族人,于是将这块广袤土地命名为“亚马孙”。

亚马孙河全长6000多公里,关于它的确切长度说法不一。它曾被认为是世界第二长河流,但科学家越来越倾向认为,应该将秘鲁的乌卡亚利河当作亚马孙河的源头,这样它就成为超过尼罗河的世界第一长河。亚马孙河的流量则无可争辩地位列世界第一,它占世界河流流量的20%,比尼罗河、长江和密西西比河流量的总和还要多几倍。

按理说,世界上宽广漫长的大河流域,多是人类向前演进的发源地,滋养出显赫的古代文明。可是巨大的热带雨林被视为文明的吞噬者,亚马孙河像一只被丛林缠绕的巨蟒。很长时间内,人们认为亚马孙河流域与美洲大部分地区不同,这里恶劣的环境无法维持大型的定居社会,只有弱小部落勉强在蛮荒劣境中挣扎求生。

5月底的亚马孙仍处在雨季,河水中偶尔露出花椰菜般的树顶。当飞机进入巴西亚马孙州的时候,地面上的丛林像南美人头上密匝匝的蜗牛般卷发。河水是泼墨画上的肆意几笔,粗放、大胆,树木则是这幅画上永恒不变的背景。亚马孙流域在不同区域差异很大,处在秘鲁境内的上游地区山高谷深,坡陡流急,可是当河流来到巴西玛瑙斯,早已进入宽广平缓的亚马孙平原,这里处在南纬3度,是典型的热带地区。玛瑙斯的旅游设施比较完善,成为进出亚马孙的旅行者的大本营。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歪打正着

我想在玛瑙斯市中心找找旅行社,被一家名为“Amazon Backpackers”(亚马孙背包客)的光头胖子经理拉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名片上的照片穿着巴西足球队队服,露出罗纳尔多般的笑容。胖子先用日语跟我打招呼,见我没有反应,冒出了一句中文“你好”,然后开始用英语介绍行程。

办公室里不断有人进出,很快我就陷入了辨识困难——谁是巴西人,谁是游客?因为如果单单从相貌上,你可不知道眼前的高个子白人是欧洲人还是巴西人,也说不准那个身材凹凸有致的黑人姑娘是非洲人还是巴西人,甚至我这样的亚洲面孔,弄不好也是个巴西人。

只有了解巴西这块土地在500多年的时间里,印第安人、欧洲人、非洲人等世代通婚,才能理解在这个国家不要以肤色相貌来识别人。这里,相貌迥异的人,说着相同的语言、吃着同样的食物、有着类似的思维、在世界杯赛场上为同一支队伍欢呼流泪。这让我想起了前几天我在玛瑙斯采访的作家马西奥·索萨,他告诉我说:“巴西代表了一种典型的美洲文化。请注意,我说的America不是指美国,而是美洲。美洲融合了各色人种与不同的文化类型。”这也正如亚马孙,土著印第安人、欧洲殖民者和世界各地的探险者,组成了这里独特的生态。

在南美进行自由行的中国人很少,胖子经理有点摸不准我的想法。之前收集的信息告诉我,我这次不可能进行亚马孙的深度探险,真正称得上探险的活动,至少要接受两周的严格野外生存训练,也要有足够的时间“泡”在丛林里。

如果雇用私人向导在丛林进行一周左右的徒步,也面临着时间上很大的不确定性。从驴友的经验看,虽然在丛林里你只能相信向导,可是也不要过于依赖他们的能力。可能你跟着向导徒步几天之后,才会从逐渐怀疑到确认——向导其实并不认路!因为所谓的精确的“认路”,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热带雨林中的概念。植物生长得太快了,即使向导几天前用大砍刀砍出过一条小道,不到一周时间,所谓的“路”就很可能被雨水冲刷或是植物覆盖了。亚马孙雨林每天都以不一样的面貌,考验着人们的生存智慧。

从玛瑙斯出发了解亚马孙的方式,大致来说分为两种:丛林活动或是水上活动。丛林徒步可以认识亚马孙独特的动植物(虽然后来我发现认识植物是能够有保证的,能看到怎样的野生动物就不一定了。动物们观看我们的可能性,比我们看清它们的可能性要大)。如果想沿着亚马孙河漂流,可以坐船从玛瑙斯到达亚马孙沿岸的另一个历史名城贝伦,也可以去巴西北部世界上最大的热带雨林国家公园。

我向胖子经理提出要求:“我希望既能在雨林里徒步,又能在亚马孙河面上漂流。对了,我还想探访一下丛林里的人家。”胖子连连点头:“没有问题,我们的日程基本包括了这些,如果天气允许,你还可以在丛林里露营呢。”

他拿起地图向我确认玛瑙斯的位置,作为亚马孙河流域内最大的城市,玛瑙斯位于尼格罗河(也称黑河)与索利芒斯河(也被称为亚马孙河上游)交汇处的北岸。这是殖民者在此建立聚居点时的一个战略选择。两大河流分别连接秘鲁和哥伦比亚,涨水的时候河道直通安第斯山脉。天然优越的地理位置使玛瑙斯成为整个南美洲重要的水运枢纽,一度的丛林开发也使玛瑙斯有两条穿越亚马孙的公路。

我的行程既要穿过黑河与索利芒斯河交汇的地方,又会走一段穿越亚马孙的BR-319公路,然后坐快艇沿着黑河流域走向丛林深处。

听上去还不错。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2“合流处”与BR-319

第二天清晨,在头一天各种不同时段被胖子经理拉进那间办公室的游人,临时凑成散客团队,从玛瑙斯南部的渡口出发了。

我和巴西小伙塞萨一起,他是玛瑙斯一家媒体的摄影记者,同时作为我的葡文-英文翻译,同行的还有两个美国小伙、一个德国小伙和两个玛瑙斯本地女子。古龙说过一句话:“有时候我们与谁同行,比去哪里更重要。”旅行的一部分惊喜,便是来自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游伴,他们人生中的某一刻与你重合,而你也不知不觉成为他们故事中的一个角色。

德国小伙叫沃纳,26岁,他说自己已经有两年半在路上了,钱用尽了便去澳大利亚当几个月的卡车司机,挣几个月的钱再出来玩。“你出来这么久,一个人旅行不孤独吗?”我问他。沃纳说:“可是我从来不会真正一个人啊,你看,我们这段路不就成同伴了吗?”两个美国小伙大卫和比尔才21岁,他俩计划用118天游览南美和欧洲,这天正是他们上路的第48天。为了来巴西旅行,大卫和比尔用了10个月学习葡萄牙语,和当地人聊得热火朝天。

快艇出发了,亚马孙河流的雄壮自不必说。它的流量达每秒21.9万立方米,而巴西又占据了绝大部分流域面积。几天前,当我向巴西亚马孙国立研究所河流专家多米迪拉感慨“上帝真是厚爱巴西”时,她俏皮地回答说:“据说上帝就是巴西人。”

观看黑河与索利芒斯河的交汇处,是游览玛瑙斯的经典景观之一。这是亚马孙河上游与支流的交汇处,由于两条河水的流速、温度、矿物质含量及酸碱度等不同,河水呈现出一黑一白两种色彩,即使交汇也不会混淆到一起。黑白两股水互不相干地在河面上延展,它完美地展现了我们熟悉的一个成语:泾渭分明。

快艇半小时后把我们送到玛瑙斯的南岸,这个小码头上村民们摆着鱼摊和水果摊。传说中的食人鱼在这里是日常食品,向导随手抓起一条巴掌大小的鱼,扒开鱼嘴,让我们看它满口锋利的牙齿。单条食人鱼并不可怕,不过如果你不小心掉进了亚马孙河里,身上还有伤口的话,那就十分危险了。一群食人鱼可以几分钟就把一头牛分解得干干净净。

接着我们挤进一辆有些破旧的中巴,司机加大油门一路向前。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著名的BR-319公路!”关于这条公路,塞萨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是啊,这可是一条充满故事的路。”嗯,我了解到,它号称全南美最烂最寂寞的一条公路,在全世界最烂的路里边也能排上号。还好,我们走的这30多公里才刚刚离开玛瑙斯,我估计算是BR-319路况最好的一段了。

全长800公里的BR-319连接玛瑙斯和朗多尼亚州首府韦柳港,它是玛瑙斯与外部世界仅有的两条高速公路之一。上世纪70年代,巴西军政府修建了它,丛林中的工程总是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据说BR-319以上万工人的性命为代价。可是BR-319在雨季道路泥泞,很多桥梁被冲垮,热带的植物又不停疯涨。这条路大部分路段并没有铺好,政府也没有资金和人力去维护。1988年BR-319就被废弃,公路几乎随时都消失在泥泞、河流、深沟、雨林里。不过这条旱季才能勉强通过的公路,反而成为全球冒险家们的最爱。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3家庭旅馆是小小联合国

一小时的车程之后,我们要坐快艇沿着黑河往深处走了。比起宽阔的索利芒斯河,黑河支流显得更为小巧可人,不过湖面也有百来米宽。纷乱的长廊林从河岸上垂下来,周围镶饰着一圈藤蔓和凤梨科植物。黑河每公里落差只有2厘米,因而水面非常平静,几乎感觉不到它的流动。我们坐上了动力船,河水翻着浪花,看上去很像煮沸的咖啡,也像沸腾的中药汤。

河边很多树木只露出几米高的丰盈的枝杈,姿态优美的白色大鸟栖息树上。当地人说,这些看上去只有几米高的树木,实际上扎根在水下十几米深的土壤里,等到了旱季,我们坐船的湖面水就会退去,现在看上去一些互相隔绝的“小岛”,到时候就连接成一片广大的陆地。

快艇开了大半个小时,突然转向一条狭窄的水路,感觉伸手就能摸到两旁的绿叶。水路对我们来说就是迷宫,不经意间又一个转弯,眼前的水面又豁然开朗,眼睛所及全是树林,只有天上的云彩作为参照物,反而显得远处的树林像整齐的灌木丛,无边无际,感觉我们被聚拢在巨大的绿色屏障里。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小人国,在一个电影布景里游曳。当阳光照下来,湖水平静透亮如镜面,云朵在天上,也在水里,缓缓飘过。

很快,快艇到达了一个“小岛”,我们的目的地到了。这是一家当地村长开的家庭旅馆,按照丛林中的传统样式建造——全木结构,而且一字排开的5个房间共用一个大屋顶。棕榈叶覆盖的大屋顶被木头梁子高高举起,所以房间完全不隔音,声音气息相通。我敢说,我睡觉的时候,连旁边第三间屋子里的聊天都听得一清二楚,好在他们说的是葡萄牙语,我的大脑对此没有本能反应。丛林中的人家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共享精神,我后来探访了一户保护区里的人家,房间也是这样完全不隔音的。

这家旅馆相当于我们在丛林中的大本营,吃住在这儿,向导会带着大家做不同的探索,游客可以选择露营、丛林徒步、水上泛舟、野外生存等各种活动。

在随后的几天,我在这儿见识了亚马孙的各色游客,他们一点也不比这里雄奇的大自然逊色。这些背包客们真有些武林里的游侠精神,孤身一剑,天涯为家。有的寻求征服自然一剑封喉般的快感,有些像温习课文一样边旅行边学习,有些人有明确的目的地,有些人只是在旅途中寻找与自己内心和解的那个临界点。有些人漫不经心,有些人孜孜以求,他们看风景,风景也浏览着他们各色的人生态度。

大卫和比尔这两个美国小伙有着严格的时间计划,他们只准备在旅馆待一夜。时间紧张,两人就像被旅游杂志约来拍照的,到了旅馆脱下衣服就跳进湖里,互相用手机拍。“伙计们,水里有凯门鳄。”旅馆里一位当地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比尔说:“我不信这些。”然后爬上泡在水里的一棵树,以各种姿势跳水。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4夜里向导马塞洛划船出去捉了一条小凯门鳄,一尺来长,美国小伙子兴奋地握着鳄鱼合照,又是好一顿自拍。他们一定很遗憾丛林里没有网络,不能实时上传。第二天吃过早饭俩人就告别了,甚至来不及踏进丛林一步。

23岁的阿根廷女孩安娜已经在这儿待了两周。安娜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头发和眉毛是浓密的黑色,像主人一样招呼着大家,有着一种舒坦和热烈的自信。“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布宜诺斯艾利斯一路玩过来,这个地方就把我给迷住了,待到现在也不觉得烦。”

听说我从中国来,午饭时她一定要我讲讲“八卦”和“易经”。我告诉她:“安娜,不是每个中国人都懂这些。即使对我来说,这些东西也非常深奥。”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随便给我说说,比如你们的道家思想?”安娜非常执著。旁边一个独自游世界的比利时中年女子也坐了过来:“是啊,你是中国人,怎么样也懂一些的。”

我也只能瞎说了:“我了解一点中国古代的哲学思想,强调的是平衡和转换,而不是对立和冲突。比如,我们一般人认为牙齿比舌头坚硬,可是当我们年老时,牙齿会脱落,舌头却一直存在;水看似柔弱,山看似坚硬,可是流水能够达到它想去的地方,可以将高山环绕,山却可能崩塌。西方探险家满脑子都是征服世界,人定胜天;中国古人却从大自然里感悟到了平衡的奥妙,顺应比征服更为恒久。”

安娜和比利时女子频频点头。“真是很奇妙的解释啊。”安娜说,“听说中文里有个词,它的意思是危险,可是也同时代表希望。”

我想了想说:“你说的是‘危机’吧,对,它表示当你感觉事情非常糟糕的时候,很可能是一个新机会的开始,好的与坏的,并不绝对。”这其实也像雨林中探险者的处境,绝境激发出他们过人的胆识和生存本领,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去寻求生机。

俩人十分满足:“中国文化多精深!”

我自己也有些吃惊,平日里没当回事的老祖宗智慧,在我身后这深不可测的密林里,好像别有深意。

探险家的坟墓

徒步之前要说不害怕,那我肯定是在骗自己。正如作家坎迪斯·米勒德在《疑惑之河》中描述的:“热带雨林不单是一个物产丰富的花园。”它安静、枝叶繁茂、绿树成荫,却不是圣地。“这是行星上最好的战场,为生存进行的不停歇的无情战争,每分钟都在侵扰着这里的每位居民。”换言之,这里集中了各种可能的死法。我想,丛林中印第安人处在食物链的中高端,而我这样一个城市中长大的人,应该认清自己作为食物链下端的处境。

亚马孙的凶险,绝大部分就在这热带丛林中。且不说能爬树会游泳的美洲豹、缺乏理智容易发起攻击的野猪、随时有可能踩到的毒蛇,单是在常识里无害的蝙蝠、蚂蚁、蜜蜂都能够致命。比如亚马孙雨林里的一种吸血蝙蝠,它们的门牙像锋利的刀片,能迅速精准地刺破沉睡中受害者的皮肤。它们能分泌一种物质来防止伤口处的血液凝结,然后用槽状舌头舔食血液长达40分钟,有可能让受害者在沉睡中直接死亡。在亚马孙过夜,蚊帐是很必需的。

这里还有一种微小的蜜蜂,能够使人视力模糊、疲惫盗汗,甚至还能入侵人的眼球,巴西人称它们为“眼睛舔舐者”。树林里有毒的蚂蚁能引起高烧和严重呕吐。还有一种马蝇会使人的皮肤下长蛆,马蝇在蚊子身上排卵,蚊子再将卵存放在人的身体上。蛆会从人体内开始吃掉肌肉组织,以螺旋状穿过身体。

探险者深知雨林的残酷。这是荣誉的价码。如果说冒险是一剂毒药,亚马孙可算最大的剂量。它越是桀骜不驯,就越是激起征服者的欲望。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520世纪初,被称为“维多利亚时代最后的个人探险家”的珀西·哈里森·福塞特,5次深入亚马孙。刚开始他是被英国皇家地理学会聘为观测员,绘制玻利维亚和巴西之间有争议的边界。随着对亚马孙了解增多,福塞特开始相信之前被认为是幻想的“黄金国”(El Dorado)传说。16世纪初期,西班牙征服者已经在议论着“黄金国”,据说有一名坐拥万金的土著国王,会在一年一度的仪式上用金粉涂遍全身,再到一座特殊的湖泊里把这些金光灿灿的涂料冲洗掉。数百年来的黄金浴,使金粉覆盖了湖底。

“黄金国”的传说未免太梦幻,但是在1910年的探险之后,福塞特更加确信亚马孙河的印第安人藏有被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长期忽略的秘密,这里很可能有过灿烂的文明。于是无论那些土著人听起来多么凶猛,他尽可能地走访各种部落。福塞特推断出黄金城遗址以及居民后代,应该在巴西马托格罗索州欣古河周边的热带丛林。

几次的亚马孙探险,福塞特目睹了饥饿、热带疾病、猛兽毒虫攻击、印第安人毒箭的可怕,同伴和牲畜接连死去。在饥饿、疼痛、恐慌和心理崩溃的处境中,“他们看待其他人已经不一样了,不是同伴,而是肉类”,“人在残酷环境下将无耻的一面表现得最为彻底”。福塞特说同类相食,是“饥饿钝化了一个人的美好情感”。

可是福塞特完全不惧雨林中死的可能与生的痛苦,他体壮如骏马,性烈如芥末。初进丛林时,按照当时的流行观点,他把印第安人看作进化不全的只有孩童般心智的族群。但是随着接触增多,他发现丛林里的印第安人大多数非常友善,有着神奇的古朴智慧。他不像早期的探险者那般屠杀虐待印第安人,而是尝试与部落交朋友,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使用武器。

同样是试图征服亚马孙,16世纪初那位给“亚马孙”命名的奥雷利亚纳的做派可完全不一样。他和同伴除带着全副武装的西班牙人外,还有4000多名印第安人,赶着将近4000头猪准备在途中食用,还用一群美洲驼用来驮运物资,浩浩荡荡地朝丛林开进。当奥雷利亚纳听说黄金城传闻后,向碰到的印第安人进行打听。对方不知所以,便被烧死或直接喂狗。丛林也不放过任何藐视危险的人,最后探险队失散成两队,一队乘船漂流到了大西洋,一队徒步走回基多的圣弗朗西斯科城,总共只有瘦若尸骨的100多人活着离开亚马孙。

福塞特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尽可能地精简人员和装备,他认为人员越多死亡的风险就越大,给同伴的拖累和心理压力也增加。如果真的碰到残暴的土著部落,他也认为没有武器更容易获得对方谅解,而不是激化冲突。这位对探险同伴极为苛刻的英国人,对待印第安文明反而体现出一种当时罕见的尊重和包容之心。

凶险一直是亚马孙的招牌。它到底有多险,以至于几百年来鲜有人妄言征服?它到底有多么不适合人类居住,而那些土著印第安人又是怎样获得了丛林的接纳,密林深处真的藏着“黄金国”这样的文明吗?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6徒步体验

怀着疑问,我迎来了第二天清晨的丛林徒步。

不过疑问好像不止来自丛林。和我一起徒步的,有前一天一起进入亚马孙的德国小伙子沃纳和两个玛瑙斯女子。年轻女孩不到20岁,五官标致,浅棕色的肌肤、曲线优美。另一女子年龄也不过40多岁,她有着神奇的像未发育过的男孩般的干枯身体,却顶着一张写满沧桑的苦涩脸庞。看着她,我脑子里马上蹦出一个词——“天山童姥”,可惜只有童姥的身材,而无童姥的相貌。沃纳的这个排场让人十分费解,他不能说葡语,年轻女孩也不会英语或德语,所以两人一路上肌肤交流多过语言交流。我看出这是一段旅途中短暂欢愉的露水情缘,只是不知道这种情缘还需要带着个干枯多言的大妈。

这个排场倒是也多少化解了一些我对雨林的恐惧。在向导马塞洛的带领下,我们坐上安装了马达的独木舟。船儿灵巧地在河面行驶,经常从看似没有路的地方直接撞过去。然后就像《哈利·波特》中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样,带着我们进入到更深一层的风景里。待到马塞洛关掉马达,拿出木浆向一片水草和树林划去,我们便是要靠近一片丛林上岸了。

“杂乱”这样的词就是用来形容亚马孙雨林的吧。与我曾经徒步的云南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相比,亚马孙的树木要更为高大密集,还有各种藤蔓、古怪的树根穿插其间,因而更显拥挤杂乱。从观光者角度来说,雨林里物种的杂乱,让人感受到的是丰富。可是这种所谓的“多样性”,却也代表着一个看似完全相反的特点——单调。这就如19世纪博物学家托马斯·贝尔特的描述,热带雨林是一片巨大而多产的区域,从生物学角度而言极具多样性,但在其余层面并无特别之处。那就是:“一轮又一轮永无休止的生命律动,将热带地区的森林景致织成了一块单调的整体。”

生存竞争无处不在。马塞洛随便一指,一种叫“斗牛士”的藤蔓植物包在树的周围,看似温柔地杀死了大树。“来看这个,这是会走路的树。”有一种树每年都会在地上长出一些新的不定根,把整个树的支撑点逐渐平移,这是它们为吸收土壤营养而进化出来的方式,看起来好像树在走路。

有些树上会出现丑陋的大鼓包,看上去像树长出的瘤子,有一米来高,居然是蚁穴。马塞洛把手搭在大鼓包上,马上就有几十只蚂蚁爬上了他的手臂。他快速地将蚂蚁搓碎,在手臂上涂抹着说:“这可是驱蚊良药,印第安人没有你们那样的驱蚊液,他们就用这种土法子。”

雨林中的植物也是印第安人的生存所依。马塞洛从地上捡起一枚比核桃略大的坚硬果子,用砍刀砸碎,让我们看它白色的果仁。“这是虫子,很好吃的。”啊,虫子?马塞洛已经开始用嘴嘬“果仁”,劝我们也尝尝:“很脆的,有点甜,这可是高蛋白啊。”我想起读过的一本探险书里,提到亚马孙特有的这种可可果。对于丛林里饥饿的人来说,果实里的肉虫可是难得的美味,还提供了丰富的营养。不过话虽这么说,当马塞洛把肉虫递给我们尝时,我们几个还是支吾着走开了。

我们看到一种有着板状根的几十米高的粗大乔木,马塞洛说这是“丛林中的电话机”,是印第安人的通信方式。他举起大砍刀用力敲树根,一股打雷般“轰轰”的声音传向远处。“响声能传到2公里外,如果迷路或是遇险了,印第安人就用这种办法求救。”

与我想象的不同,我发现来到丛林中并不是在体验什么叫作恐惧,而是在向导的带领下,认知什么是自然。马塞洛带着我们左旋右转,在他眼里丛林就是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就有话说。一开始我们好像丛林里的盲人,除了能在外观上看出树木的不同,其他一片茫然。好在随着马塞洛的讲述,树木在我们眼里有了不同的个性,踏进林子之前笼统的恐惧心,此刻也慢慢被消解。

而这种对自然的认识,借用了印第安人千百年来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智慧。探险家福塞特记录了一些印第安人的生存技巧,他发现有些印第安部落砸碎一种果子,用它白色的汁液将鱼吸引过来。鱼儿喝了汁液后马上就不再动弹,印第安人捡出几条大鱼作为食物,将其他的鱼儿放进河里,鱼马上就活蹦乱跳了。这种植物具有麻醉功能,印第安人也用它来治疗牙痛。印第安人对待鱼儿的态度,充分体现了他们对于猎物从不肆意屠杀的态度。

福塞特还注意到,印第安人用大批草药和非正统疗法保护自己免受丛林中的日常袭击。他们能够取出折磨探险者的蛆。比如阿克贾斯人会用舌头吹出奇妙的哨声,幼虫的头立即从呼吸孔中探出。之后印第安人迅速挤压痛处,体内的蛆就会喷射而出。

在徒步中,我们也见到了著名的巴西木,巴西木的原意是“火炭般的木头”,它的切面呈现红色,可以用来制作颜料。16世纪初期还没有其他红色颜料问世,市场上对这种异域产品的需求量非常大,它成为殖民者眼里亚马孙最大的价值。

还有被称为“黑色黄金”的野生橡胶树,橡胶球曾经是印第安孩子古老的玩具,野生橡胶被印第安人做成防水用具、装饰品和祭祀用品。但是汽车工业和橡胶加工工艺等改写了历史,19世纪末的橡胶开发热潮,使得树林里进驻了大批的割胶工人。野生的橡胶树非常分散,割胶工人要花费许多时间在雨林里寻找橡胶树,几周时间才能凑够制作一只橡皮球的橡胶。他们不仅被橡胶大亨残酷压榨,还要忍受天气、热带病、致命动植物的折磨,多数工人死在了丛林里。印第安人把橡胶叫作“树的眼泪”。

丛林里的每一种资源,对于印第安人来说只是维持生活所需;但是这种资源一旦成为工业社会的需求品,对雨林和印第安人都是一场灾难。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7怎样理解凶险

丛林之旅没有我想象中惊险刺激,好像又有些让人失望。回到旅馆吃过午饭后,马塞洛有些神秘地凑过来说道:“下午我们就出发去露营,我们能连续在丛林里住两晚,你运气不错。”

看到马塞洛,总是让我联想到登珠峰时的夏尔巴人,他们身怀绝技,却埋首帮助别人成就梦想。向导被毒日与风雨侵蚀的深色皮肤下藏着矮小的身躯,经常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如果把他们放在城市背景里,他们可能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人群。但是当马塞洛操起一把一尺多长的大砍刀,像一只优美的蛇一样娴熟地穿梭在丛林里,他一米六几的身材开始伟岸。我感觉他立即变成了长着菱形长耳的精灵,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气息里,眼神坚定而专注,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容置疑,这种“霸道”反而让我感到安全。在这里,他是绝对的权威。

在亚马孙,一个专业的向导几乎等同于一个雨林专家。他能根据河水的浑浊程度,判断水下是否有食人鱼;他们能敏锐地通过叫声来判断鸟的种类;他们通过查看脚印,知道什么大型动物可能在附近;他们能够辨识哪种虫子有毒、哪种蚂蚁有害;他们知道怎样根据地势和土壤潮湿程度寻找水源;在我们看来平淡无奇的叶子,在他们手里却成了有医用价值的“仙草”。

当马塞洛告诉我他今年42岁时,我心里一惊,我还以为他至少50岁了呢。他有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庞和鼻头,头发花白,留着稀疏的黑色络腮胡。不过从身体素质来看,他不像城里的玛瑙斯人那样松松垮垮,虽然个头不高,但肌肉结实,瘦而精干。他的父亲是欧洲人后裔,母亲来自印第安部落。父母在他10岁时离婚了,他随母亲回到了亚马孙。马塞洛说,他的三个哥哥长得与高大的白人无异,他却像个部落人,注定属于丛林。马塞洛做了20年的向导,他的哥哥们却几乎没来过亚马孙。

“我们这儿有一句话,亚马孙人梦想着去圣保罗,圣保罗人梦想着去纽约,纽约人却梦想着来亚马孙。”巴西本国的旅行者,反而成为亚马孙里的极少数派。

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游客,倒是对丛林充满期待。我一直有些纠结,我到底是希望看见大型动物呢,还是不希望看到它们?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大型动物不会攻击我们吗?”这是露营中最让我不安的了。

马塞洛乐悠悠地说:“我会整晚点蜡烛的,示意一下有人在这里就可以了。放心吧,你不在动物的食物清单上。”

“啊,点蜡烛?我一直以为原始森林中的露营需要整夜生火。”

马塞洛却说:“不用了,我们生火做饭会有好多烟,动物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这让我想到了我出发前看的一本书《征服亚马孙》。2008年4月,一个名叫埃德·斯塔福德的英国人开始了他的旅程,试图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徒步穿越亚马孙流域的人。在他出发之前,没有人认为这是可以完成的任务。

一路上凶险不断,安第斯的高山地带、雨季洪水的泛滥、雨林里的凶险、哥伦比亚贩毒区的毒枭、一些对西方充满报复心的印第安人部落,这些都成为阻止埃德走下去的障碍。但是这个32岁的倔强小伙,为了体现探险的真正意义,迫不得已才在高山地带借助牲口等外力,他像印第安人那样几乎不采用现代防备工具,如果他偶尔因为食物匮乏或是体力耗尽而坐了一段船,他会在乘船的地方做上标记,第二天返回到这里,重新开始徒步前一天的路程。靠着顽强毅力和他做过探险向导的经验,埃德用了860天,走了900多万步,徒步8000公里穿越了亚马孙,硬生生地从亚马孙河的发源地走到了亚马孙在大西洋的入海口,创造了历史。比起历史上的探险者,埃德这一代探险者已经有了强烈的保护自然、保护印第安文明的意识。

读这本书时,我一方面对埃德能否完成探险感到好奇,一方面想通过他的自传,了解亚马孙到底有多凶险。可是埃德并没有在雨林里走得步步惊心,里边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除了最大的黑鳄,还有陆地上的美洲豹,我们对其他动物来说都太大了,它们吃不了我们。当我们走得多了,就越来越不觉得野生动物的威胁。”埃德没有花费太多笔墨描写动植物的威胁,对他来说,最大的风险是在两年多的旅途中如何与孤寂和艰险相处,如何保证自己的内心不会坍塌。

看来马塞洛跟他一个态度,并没有把雨林视为敌人。从某个角度来说,这里可以致命的东西太多;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凶险只威胁那些视它们为凶险的人。

有意思的是,埃德原本与一个叫卢克的朋友共同策划了徒步计划,卢克在翻越三座大山后觉得自己受够了,返回了英国。埃德在远征的第五个月,碰到了秘鲁的一名伐木工人加迪尔·丘·桑切斯·里瓦拉(大家叫他“丘”)。起初丘答应陪同埃德5天,没想到在随后的两年时间里,丘陪着埃德一直走到了最后一步。丘的顽强使他的命运获得改变,在徒步成功后,这位之前从未见过大海、从未坐过飞机、不会一句英语的小伙子,加入了一支英国橄榄球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这也是亚马孙的魅力,它夺取人的性命,也可能给予人额外的命运馈赠。

不过对今天像我这样的旅行者来说,有向导又有足够的食物,说不上有多少危险了。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8丛林露营

在被两场短时暴雨推延了时间之后,我们露营小组在下午16点多终于出发了。“咱们是个小团队,不错!”马塞洛总是乐滋滋的。旅馆里大约聚集了20位游客,今晚决定露营的只有4个——我、塞萨、安娜,还有刚到的研究欧洲河流与环境变异的英国科学家马丁。马塞洛捣鼓了一阵,备好了我们两天的口粮。“今天吃牛肉,明儿吃鸡。”

天色渐黑,我们激动地乘上独木舟出发了。营地选在离水源很近的丛林里,所谓营地,就是在森林中清理出的小块空地,一圈木头柱子支撑着一个大的木头屋顶。安娜对于露营已经很有经验,她帮助我们绑好吊床,再套上蚊帐。在丛林可绝不能睡地面,亚马孙人所有的屋子都用半米至一米的柱子支起来,防止毒蛇和各种奇怪爬虫。他们一辈子只睡吊床,估计与丛林经验有关。

安娜要生火做饭了,她吩咐我们捡一些细小的干树枝。“我只要小的,比手指还细的那种,树枝粗了一开始燃不了。”可是两场暴雨刚过,要找一根干树枝多么难啊。我蹲在地面,仔细辨清杂乱横陈的是树枝,而不是掩藏得很好的蛇之后,才敢伸手去抓。塞萨、马丁和我像小学生一样,担心捡到的树枝不合格,小心翼翼地放到安娜面前。她不知从哪儿掏出几把小刀扔过来:“你们把树皮给刮掉,表面还是太湿了。”

安娜自己拿一把小刀快速地刮一块点火石一样的东西,又在干树枝堆里放了几团棉花,终于见到火苗了。她让我们拿来两根蜡烛,放进树枝里帮助燃烧。然后再将粗一点的树枝松松地垒在外层。可是火苗烧了半天,始终摇摇晃晃的样子,轮到我拿大树叶扇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它几乎熄灭了!这可是大家折腾了半个小时的成果啊。

一直没怎么理我们的马塞洛终于上场了。他用纸盘当扇子,快速扇风,重新排列着那堆柴火,火苗又重新旺起来了。“今天生火比较困难,我们不煮米饭了,就把牛肉当晚餐吧。”我们都没意见,肚子有些饿,能吃到牛肉该满足了。马塞洛的砍刀在丛林里简直就是万能用具,他一会儿就能削好木头当烤架,一会儿又变戏法似的做出木勺。

牛肉的吃法很简单,分割成块后抹上盐巴,在树枝上烤着吃。要说起来,这也是亚马孙原生态有机牛肉了。当然,牧场对热带雨林的侵害就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了。

这时天完全黑了,我们只有微弱的烛光。英国人马丁打开头灯,开始写日记。他说从9年前他老婆怀上第一个孩子开始,他就坚持每天写日记,希望今后孩子们愿意读。我觉得他很理性,对于日记的用途都有了明确设想。我问他:“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日记是给人看的,内心一些隐秘的情感会不会就不写了呢?”马丁理性地说:“我只记下了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感受。”

丛林的夜晚比白天活跃很多,像场不会停歇的多乐器组成的音乐会。火光使我们暴露在明处,暗夜里远近交替的鸟叫蛙鸣以及不可预期的悉悉索索的动静,好似丛林动物反而成为观摩我们的看客。马塞洛慢悠悠地说,丛林自有它的节奏,我们才是闯入者。消除恐惧心,消除高于自然的身为人类的骄傲感,静静地去感受它,你就和它融为一体。

是啊,我们才是闯入者。亚马孙不是惊悚小说,不会将所有的凶险一次出演。那些长时间住在丛林里的研究者、那些真正以丛林为家的印第安人,好像很少用“凶险”来形容这里。反而是可能没踏足过亚马孙的人,将这里描述得片刻不宁。我没有想到,深入密林之中,我们需要接受的,反而是它的平静。

正当我放松了神经,钻进蚊帐里的吊床准备入睡,马塞洛又慢悠悠地掉出一句话:“我不怕丛林,什么都不怕。不过,如果说有什么让我害怕的话,就是蛇。夜里蛇从树上爬到地面,你们要尿尿的话,一定打开手电,一步一步看仔细了再走。”

他这句话,吓得我忍了又忍,一夜不敢下地。

多情人儿马塞洛

露营的第二天下午,塞萨突然对我说:“其实昨晚我们露营的那个地方,美洲豹是经常出现的。”

“啊?你怎么知道?”塞萨的信息从何而来?

“昨夜我和马塞洛喝啤酒的时候他说的。他让我别翻译给你听,等今天再说。”

我突然有些明白,向导们在第一天传递出的各种信息,其实是在润物细无声地做着一项工作:让游客消除对大自然的恐惧心,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工作看来是见效了,当我们早上在丛林中醒来时,感觉异常美妙。这时气温不高,空气清爽,四周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对我来说,这是一天中最让人着迷的时刻。马塞洛煮的咖啡香气四溢。

“马塞洛,我们好像没看到什么动物啊。”我的要求多了起来。

“你们不是看见河边好几种鸟类了吗?我夜里还抓了凯门鳄给你们看呢。”马塞洛的圆眼睛瞥了我一下,“要想看见更多的动物,除了运气,还要经过训练。”

“训练?”这点我没有想到。

“蝙蝠藏在树叶搭成的帐篷里,犰狳钻进地洞,蛾子长得与树皮一样,我如果不告诉你,在你眼里鳄鱼就是一截木头。野生动物非常敏感,等你发现它们时,它们早就注意到你们,避开了。”

“那你见过美洲豹吗?”我想听听让人肾上腺素上升的故事。

“见过三次吧,最近的一次只有几十米,我和它都吓了一跳。我像大鸟一样张开了双臂,它没有表现出敌意,走开了。一般来说,动物不会随便攻击人类的。”他顺便告诉我们,“今晚我们就去著名的‘美洲豹营地’露营。”

看来,猛的东西在后头。不过,我们的胆量已经比第一天大了。

昨夜塞萨和马塞洛酒后对谈,书呆子气的塞萨自认为得到了爆炸性新闻。塞萨压低嗓门告诉我:“马塞洛说,那个跟德国人在一起的年轻女孩,是个妓女。老一点的是老鸨,自己也接活儿。她们不止一次陪客人进来。”

我既吃惊,也不太吃惊,塞萨的感受跟我差不多。“我知道那个女孩是欢场女子,可是没想到她卖淫,也太直接了。”接下来是更直接的信息,“马塞洛已经约了那个年轻女孩,下周三他回到玛瑙斯和她过夜,价钱不贵。”

我努努嘴,心想:这丛林规则哪是“弱肉强食”,明明就是“美肉共食”。

“美洲豹营地”就是一片更大的空地,木头和棕榈叶搭成简单的露营地和做饭的营地。长条形的木头屋顶能容下大约20个吊床,给我们5个人用,显得有些空旷。马塞洛把我们往营地深处带了一段,指着一处树林说:“这里的几棵大树适合搭吊床,每年10月到第二年初的旱季,洪水退去,大型动物的活动范围大了许多。这时我让胆大的小伙子们爬上大树三四米高的地方搭吊床,地上洒一圈烤香了的鸡肉牛肉,静静守候。看到野生动物的可能性很大。”

“会看到什么动物呢?”此时尚有天光,丛林显得不那么可怕。

“美洲豹、野猪、犰狳都有可能。”马塞洛说,他让小伙子备好相机,“我告诉他们:只有10秒,你们一定要把握好。当相机的闪光灯一亮,动物们马上就跑掉了。”

“那夜里要尿尿怎么办?”英国人马丁发挥了科学家的严谨精神。

“是啊,我对小伙子们说,少喝酒。”喝醉的人还面临着另一个风险,搞不好夜里翻身掉下来给摔残了。

除了有意“下圈套”,有时候露营还会与动物不期而遇。马塞洛说他有一次带着一个美国小伙子在丛林里生活了一周。就在我们此刻露营的地方,“夜里我们突然听到轰轰的脚步声,非常沉又非常快,朝我们这边跑过来”。马塞洛估计是貘,貘虽是食草动物,但个头比猪大,与马和犀牛是近亲。“它们个头有2米多长,体重在350斤以上,要是被它们撞到了,估计我俩要散架了。”急中生智的马塞洛打开了手电,“那家伙愣了一下,马上改变了方向,从我们旁边绕了过去”。现在是雨季,我们碰到大型野生动物的概率比较小。野生动物对我们的恐惧,或许比我们对它们的恐惧更深吧。

我们煮好了意大利面,做了5个水煮蛋,调好了酒。马丁白天在水上商店买了两瓶巴西国酒“卡沙萨”。这种酒是甘蔗酒,有一红一白两种,一个38度,一个39度。白色的酒适合直接喝,红色的则要加入很多切碎的柠檬和糖,调成著名的鸡尾酒。

这时候突然由远而近传来马达声,接着是人的喧嚣。马塞洛打开头灯,朝着水边走去。另一个矮个向导路易斯带着八九个游客,打着手电走了过来。原来他们从下午15点就开始找营地,第一个营地的木头屋顶倒塌了,第二个营地被水淹了。这时已经过了夜里20点,一队人又饿又累,希望我们的营地能收留他们。

我们一致表示欢迎,拿出食物来分享。三个高大的捷克小伙子和路易斯砍树生火,将肉和米饭焖在一起。原本有些空旷的雨林,一下子变成了火光闪闪的大派对。向导路易斯松了口气,我问他:“你们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营地,这么黑的夜里回旅店去,是不是比较危险啊?”路易斯说:“回去还得乘两个小时的船,最主要的是,这些客人只准备在丛林露营一晚,如果今晚不成,对他们是多大的遗憾啊!”我注意到路易斯像个管家一样,招呼所有人吃完饭,他自己却一口也没吃。他看大家吃好了,喊了一嗓子:“你们谁想看星星?想看的和我一起上船去!”虽然没有明说,我觉得他是为了补偿他的团队。没有人要求他多做什么,但是路易斯一脸严肃,责任感写在脸上,让人生起几分敬重。

人声嘈杂中,喝着鸡尾酒的马塞洛有些醉了,我刚好坐在他身边,他看着热心的安娜帮大家绑吊床,脸上露出一种满足感。在丛林里待了两周的安娜俨然成了半个向导,分担了马塞洛很多工作。她非常好学,喜欢思考,有时候还拿出小本边问边记。最重要的是,安娜那种热情洋溢的天性,有一种动物般的淳朴。马塞洛忽然对我说:“我爱安娜,她真像15年前的我,那时候我饱含热情,深爱丛林。当然,现在也一样。”

我认为他说的“爱”,是人们之间不分性别的广泛情谊。

“我爱她,真的爱她。”马塞洛一再重复。

我转过脸去,惊愕地看着塞萨:“他是认真的吗?”

塞萨点点头:“是认真的,他白天已经跟我说了三次。”可是我知道他下周三的约会,心想:马塞洛,马塞洛,你可真是身体交给妓女、心灵交给少女啊。

马塞洛讲起了他的故事:“20年前我开始当向导,迷上了这行。两年后我老婆提出,要么我放弃做向导,要么离婚。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我想了很久,还是卷起铺盖来到了丛林。从此这里是我的家,玛瑙斯只是我的旅馆。”他接着开始感慨:“我爱我的前妻。她让我负担孩子们的学费,我照办了;她让我付她家的网络费,我给了;她让我付她的手机话费……”马塞洛酒量真是不行,加了这么多柠檬和糖的酒,他居然醉得这么快,倒头就睡。看来今夜连蜡烛都没人点了。

哎,我的马塞洛,你才是丛林里最奇葩的那朵花。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9雨林中有两种印第安人:生存的专家和生活的专家。

前者是严肃而谨慎的,步步小心,视雨林为大敌。他们有一种潜伏在强悍的体能和高超的生存技能之下的紧张与压抑:为了躲避美洲豹,他们习惯于将吊床绑在树顶的细枝上;他们可以随时用林子里的材料制造出强大的武器,用来战斗和狩猎。面对视雨林为敌人的人,雨林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带着阴险的面具,连带着美感都悄悄地褪色了。另一种把雨林当作生活的乐园,带着美好的情绪。虽然没人能百分百保证自己在雨林中活着走出来,但是热爱雨林的印第安人是快乐的。他们喜爱雨林——这让我们也很快乐。

一位名叫“月亮”的网友曾和丈夫雇用了两个印第安向导,在亚马孙丛林里徒步了10天后,她发此感慨。他们的向导非常爱惜雨林,除了寻找维持生存必需的食物和水,绝不多砍一棵树、多捕一条鱼。

马塞洛也有着爱护丛林的天性。他虽然熟知丛林,但几乎不会表现出征服者的姿态,而是像一个乐手去试图理解他的乐器一样,最大限度地去感悟和顺应自然。

当我们坐船沿着亚马孙河漂流,两边偶见人家。女人在河里洗着衣服,孩子们在河边玩耍。马塞洛带我们去拜访了一户人家。他们的屋子架在水边,马塞洛向身后随手一划,“这些地都是他家的,有菠萝园、木薯园,还有一些野生的果树,还有牧场”。我们张大了嘴,“那他们很富裕吧”。这家人哈哈笑了起来:“我们又不会卖掉这些,这些够我们过日子。”我感觉他们与普通农民差别不大,只不过家在亚马孙丛林里。

这家人头天刚好捕了一只巨骨舌鱼,这种鱼体长一般3到4米,重量超过200斤,也被称为海象。60岁的女主人长着接近东南亚人的面孔,安静而客气,用一点咖喱炖出的鱼非常美味。有意思的是,马塞洛把带在身边的那只鸡给了他们,以物易物换来了我们5人的一顿午餐。

后来马塞洛告诉我:“他们用鸡当诱饵捉鳄鱼吃。他们也吃蛇,这家人是保护区内的土著,吃什么都可以,当然美洲豹这样的珍稀动物就不行了。一般动物都可以吃,只要他们不拿去贩卖就行。旅店餐馆可就不让吃鳄鱼,也不让吃蛇。”在听说了他们的日常食物后,温和好客的一家人瞬间在我眼里“凶猛”了起来。

亚马孙人拥有的土地面积,和城市里不是一个概念。我问我住的丛林旅店老板,他也是随手一划,“我家有96英亩的地,如果除去河流,大约是75英亩吧。我们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啊”。

我本来以为,所有生活在亚马孙里边的人都是印第安人。当我随口问到巴西到底有多少印第安人的时候,发现这真不是简单的问题。这两家人都摇头:“我们有一点印第安人的血统,但也算不上印第安人。”

塞萨这时也挤到我面前,“我也有印第安人血统啊”。他明明是一个高大的白人小伙,怎么也和印第安人扯上关系?塞萨说,他爷爷是来到亚马孙开钻石矿的白人后代,奶奶就是来自“丛林里的部落”。这两家人也是一样,既有移民血统,也有印第安部落的血统。传统的部落也生活在这片巨大的雨林中,只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游人看见。

根据巴西地理统计协会(IBGE)2010年的人口普查,81.7万名巴西人认为他们自己是土著人。数以百万计的巴西人有共同的美洲印第安人祖先,在巴西的白色人种、棕色人种和黑色人种中,都有许多人是美洲印第安人的后裔。

亚马孙丛林既容纳了土著印第安人,也庇护着一代代移居而来的人们。这些人从来没有妄言“征服”,却长久地与雨林共存。亚马孙对冒险家而言是战场,对丛林人来说,是家。

试图从亚马孙获得额外收获的探险者,总是把自己置于危险的边缘;丛林人家只获取生活所需,反而轻松自在。

这让我想到了那位被称为“维多利亚时代最后的个人探险家”的福塞特的命运。1925年他带着21岁的儿子杰克,以及杰克的好友罗利·莱姆尔向亚马孙进发。当年57岁的福塞特相信,仅仅靠着砍刀和指南针,心怀神圣使命就能找到地图上未标注的神秘王国——印第安人传说中的“黄金城”。他通过研究确信,巴西亚马孙河流域掩藏的文明如此远古和高雅,足以永远改变西方对南美洲的看法。

这是一次在当时受到西方媒体热切关注的远征,文明世界等待着他们载誉归来。虽然此前一支由1400名武装人员组成的探险队就在这个地区消失了。这年5月,福塞特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成功。”之后,三人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一开始,人们认为失去联系只是暂时的,但是随着时光流逝,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福塞特生前生活窘迫,他的失踪反而成了一座金矿,给小说家、电影导演无尽的想象。从1925年至今,不断有探险者去重走福塞特的路线,试图破解他们的失踪之谜,却并未如愿,一些追随者也将自己的生命葬送在了丛林里。

福塞特的信仰在当时看来是天方夜谭,遭到广泛质疑。一直到50多年之后,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有了重大发现。福塞特只是太超前于他的时代了——在亚马孙的茫茫丛林中,确实曾闪烁过不俗的文明。

亚马孙无言,它掩藏秘密,吐纳生命。没人敢说真正了解它,我的旅行只是轻轻触碰到了它。亚马孙河流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0库斯科(Cusco)

安第斯高原上的库斯科,不仅仅是印加帝国时期最重要的城市

,因其美洲“考古之都”的头衔而闻名,它对于亚马孙河同样重要。从南部安第斯山而来的阿普里马克河在这里与乌鲁班巴河交汇,变成了乌卡亚里河——亚马孙河上游最重要的一条支流。

这两条河都可以进行漂流活动。乌鲁班巴河漂流并不刺激,沿途有机会参观印加废墟。阿普里马克河流经峡谷和雨林,河水湍急,富于挑战。

探寻亚马孙河之余,库斯科城内的武器广场、太阳神殿等印加遗址值得一看。从这里也可以前往坐落在高山之巅的印加帝国“迷失之城”——马丘比丘(Machu Picchu)。

库斯科机场每天都有往返于首都利马的航班。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1贝伦(Belem)

贝伦是亚马孙河下游最大的港口,与大西洋直线距离100余公里,常常被作为亚马孙之旅的终点。从玛瑙斯乘船到贝伦可以饱览亚马孙河风光。搭乘普通客船需要5天时间,如果购买最便宜的船票,那么只能在毫无遮拦的大厅里支起自己的吊床。从贝伦到玛瑙斯是逆流,因而需要6天时间,但因行船时更靠近岸边,而有更美丽的风景。渡船会在沿途数个码头停靠,中途可以在河滨小城圣塔伦(Santarem)下船,去河畔沙滩静静观赏眼前宽阔如海的河流。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2莱蒂西亚(Leticia)

哥伦比亚的亚马孙雨林是片不为人知的地域,茂密的森林中河流纵横,人口极少,只有一些零散的土著部落。许多地方被游击队控制着,游客基本无法进入。只有南部边境的小城莱蒂西亚有着规模不大却十分兴旺的旅游业。莱蒂西亚位于亚马孙河北岸,与巴西和秘鲁隔河相望,有船开往伊基托斯和玛瑙斯。与伊基托斯一样,这里的亚马孙旅行也以丛林之旅为主,从莱蒂西亚出发,可以到达巴西和秘鲁的自然保护区。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3鲁雷纳瓦克(Rurrenabaque)

亚马孙河主干未流经玻利维亚,因此这里并不是探访亚马孙的惯常选择,但异于平原腹地的地貌亦有其吸引人之处。

马代腊河是亚马孙河南岸最长的一条支流,它以贝尼河之名穿过玻利维亚北部,流向巴西境内的干流。贝尼河流域的亚马孙平原占据玻利维亚一半以上的国土,在大片的热带雨林之外,还有热带草原,形成了与巴西不同的景观。

鲁雷纳瓦克是贝尼河畔的低地城市,相比于亚马孙平原地区常见的丛林游,得见更多野生动物的草原游是这里的特色。从鲁雷纳瓦克可以前往马迪迪国家公园。位于亚马孙平原边缘的马迪迪河流域,因其倚靠着安第斯山的地理位置,而具有垂直分布的生物群落,是全球生物种类最多的区域之一。

鲁雷纳瓦克每天都有航班和汽车通往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4亚马孙河

亚马孙河由秘鲁境内安第斯山脉区的米斯米雪山发源,向东至大西洋入海,干流和支流共流经秘鲁、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巴西、玻利维亚、圭亚那、苏里南八国。

河流上游位于秘鲁境内,以安第斯山为源头,流域内以山地地形为主,落差最大处达5000米,山高谷深、坡陡流急。河流中游从乌卡亚利河与马腊尼翁河两大支流汇成干流开始,穿越秘鲁、哥伦比亚、巴西、玻利维亚四国,冲击形成广袤的平原地形,衍生了丰富的雨林生物群落。至巴西亚马孙州首府玛瑙斯,进入河流下游,地势低平,水流加快,最终在巴西东北部汇入大西洋。

漫长的河流和广阔的流域面积包容了多样的地形地貌、水文、植被和物种形态,也使得人们进入和探索亚马孙地区的方式有了多种可能性。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5伊基托斯(Iquitos)

伊基托斯是乌卡亚利河与马腊尼翁河汇流处,这里距离亚马孙河口3700余公里,但小型海轮却可以溯宽阔河面而上,到达伊基托斯港。亚马孙河在此进入平坦的平原区,热带雨林的面貌完整地展现出来。最热门的旅游项目是丛林露营旅行。伊基托斯地区的数十个丛林旅馆多位于雨林深处。典型的旅游项目包括一段河流旅程、丛林远足和划独木舟、参观土著村落。伊基托斯城没有公路和铁路,到达和离开只能依靠航空和水路。从这里坐船可以到达秘鲁、巴西、哥伦比亚三国边境,向北乘船进入哥伦比亚境内的亚马孙平原或是向东入境巴西皆可选择。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6奇瓦伊(Chivay)

寻找亚马孙河源头的旅程可以从秘鲁小城奇瓦伊开始。海拔3800米的奇瓦伊十分热闹,这里距离世界第二深的科尔卡峡谷仅有1.5小时车程,城中大多数游客为峡谷徒步而来。米斯米雪山作为亚马孙源头成为主流观点后,这里也吸引了一批寻找大河发源的登山者。

秘鲁首都利马每日有飞往南部重镇阿雷基帕的航班,从阿雷基帕向北,在安第斯山高原上行驶170余公里可以到达奇瓦伊。奇瓦伊城中心距离米斯米雪山河源地仍有数十公里的山路,道路两旁可以看到成群的羊驼(Alpaca)和美洲驼(Llama)。在阿雷基帕和奇瓦伊可以寻找到专业的登山向导同行。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7玛瑙斯(Manaus)

作为巴西亚马孙州的首府,玛瑙斯被绝大多数旅行者选作亚马孙之行的起点。这里是亚马孙河中游和下游的交汇点,有着便捷的水路,逆流而上可以到达巴西、秘鲁、哥伦比亚三国交界处,顺流而下可以到达下游的古老城市贝伦,或是直抵通向大西洋的河口。

玛瑙斯是亚马孙丛林旅行的中心。典型的丛林旅行为期2至4天,项目一般包括钓水虎鱼、夜观鳄鱼、划独木舟、穿越丛林的徒步游、造访本地居民的家和丛林露营等。幸运的话,在行程过程中可以看见亚马孙河豚、鳄鱼、猴子及各种鸟类,比如金刚鹦鹉和巨嘴鸟。

与雨林更为亲近的体验方式是爬树之旅。在绳索等工具的帮助下,爬上五六十米高的参天大树,并在树顶待上一个多小时,眼前的景观将与在遮天蔽日的森林之下时大不相同。

与亚马孙河沿岸的众多城市一样,被密林包围的玛瑙斯不通公路和铁路,这里的航班不仅飞往里约、圣保罗等巴西城市,也到达美国、拉美的其他地方。

(文/王玄)

亚马孙流域的动物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8金刚鹦鹉(Macaw)

金刚鹦鹉是原生于森林,特别是热带雨林的美洲鹦鹉。它是鹦鹉科中体型及翼展最大的一种,羽毛色彩斑斓,极具观赏性。大部分的野生金刚鹦鹉正濒临绝种,加速的森林砍伐及非法捕捉正在危害它们的数目。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19亚马孙河豚(Inia Geoffrensis)

亚马孙河豚是亚马孙河流域特有的物种,在河水和雨林中游走,善于丛林滑行和捕捉猎物。热带雨林和河豚栖息地环境恶化正影响着它们的繁衍,亚马孙河豚已被列入《国际濒危物种贸易公约》附录中。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20美洲豹(Panthera Onca)

美洲豹是西半球最大型和最强健的猫科动物,美洲地区唯一的豹属动物。美洲豹广泛分布于美洲不同地区,尤其喜欢栖于树木茂密而又多水的热带雨林中,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和掠食能力。美洲豹是近危物种,目前已在美国地区性灭绝,在南美洲的分布也在减少。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21树懒(Sloth)

树懒是中、南美特有物种,广泛生活在亚马孙雨林中。它常年居住在树上,移动速度非常慢,约为每分钟4米(0.24公里/小时),在地面上则最多只有每分钟2米左右(0.12公里/小时),因此得名“树懒”。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22吼猴(Alouatta)

吼猴是南美猴类中强壮、体型巨大的一属,包含14种猴。它们舌骨发达,在晨昏活动、遇到敌害或争夺领地时,可发出巨大吼声,数千米外都能听见,“吼猴”之名由此而来。

我的亚马孙之旅,一次轻轻的触碰23亚马孙海牛(Amazonian Manatee)

亚马孙海牛分布在亚马孙河流域的主要河道、支流与湖泊中,它是现存三种海牛中体型最小的一种。涨水期,亚马孙海牛会进入淹水的森林,干燥的季节,它们则会退回深潭或大湖中。它们天性害羞,喜欢昏暗的栖息水域,因此常常不为人所见。

(文/王玄) 黄金城美洲豹亚马孙平原亚马孙巴西文化雨林巴西巴西历史热带雨林马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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