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

（文 / 柯逸）

自从男朋友出国后，爱玛就不再生活在东八区的时空里。每天晚上21点，她都会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坐在电脑前准时和男友开启视频聊天。此时对方常常睡眼惺忪，肩上挂着湿乎乎的毛巾，剃须沫还残留在嘴角，说不了几句就要上课去了，明天再见。

于是爱玛又得花上半小时卸妆，脱掉精心搭配的衣服，换回睡衣，再接着看刚才停掉的美剧，天天如此。后来朋友提醒，说摄像头拍不到下面，只换上头衣服就好，于是爱玛就像过分忙碌的新闻主播一样，上半身穿着魔术胸罩和低胸性感的上衣，下面直接套上白底碎花小睡裤，开始直播爱情。

时间一长，男友的话越来越少，简化成问好、在干吗、冷不冷、热不热一类的话题，对方还一副急着赶时间的样子。有时候，爱玛透过他背后卧室的窗户看见早上的阳光，大晚上的就把QQ签名改成“我被波士顿的晨光刺痛双眼”，久不见面的朋友们还以为她终于奔赴了美利坚，面对类似询问她只是笑笑，说快了快了。

同时，爱玛努力地学英语，一天两集美剧是必须的，她要使自己的言谈举止越来越像美国妹子，等到了那边不会让男友觉得落差太大。她也不反对在对方闷极时有一两个女伴，如同她也与不怀好意的蓝颜知己若即若离一样。排遣寂寞难道有错？

等待出国的心情如同等待救赎。闲着无聊爱玛就规划未来在美国的好日子，她按着美剧和小说的模板来拼凑中产阶级年轻女性该有的样子和一切生活品牌，时而找人代购一两件作为预习。一想到可以牵着小狗在查尔斯大街闲游，爱玛就觉得眼下呼吸几天PM2.5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日夜颠倒之间，爱玛从春天等到第二年春天，男友许诺放假时回来结婚帮她办陪读，却借口学业太忙而始终不见踪影。她只好一个季度一个季度地续租房子，忍不住在微博上叹息爱情和男人的不靠谱，起初男友还有回应和安慰，到后来也渐渐归于寂静，只剩爱玛一个人孤独地愤怨。春节过后她重新签订了一整年的房租合同。

他们没有挑明了分手，只是不再每天通话，由此带来的时间的仪式感与空间的错位感消失殆尽。爱玛又跌回从家里到办公室两点一线的生活，美国的精彩只在想象中领会。有一天她在网上看见波士顿爆炸的画面，随手就发了一条微博并@前男友，表示亲切地痛悼和安慰。作为一个曾经的潜在美国人，她觉得这个姿态是有礼有节的，然后就将对方拉进了黑名单，抹掉了与万恶资本主义的最后一点交集。 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