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侠麻烦身份证看一下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L小姐)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什么游子流浪的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生长在北京西郊一个大院里,在90年代经济大潮的冲击波中,过着几乎全中国最稳定的生活。我想象的游子形象是这样的:一个满脸胡须的男青年背着一个破包袱频频回望,土路上扬起的灰尘遮住了他的面容,他眼神飘过老母亲颤巍巍的小脚和纵横的皱纹。这形象虽然逊了点,但毕竟还是继承了古老的侠客精神,毕竟杨过韦小宝袁承志什么的,谁不是乡下土包子出身?
突然这角色就变成我了,在外漂泊六七年,走过住过无数城市,仰望星辰,真想问苍天,姐怎么就成游子了?为了平抚自己迷失的身份认同焦虑,我时常对爹妈故作潇洒,告诉他们,我这样的,就叫做地球村世界人。我说着一口穿插正确儿化音的港味儿普通话,不时夹杂无法确切翻译成中文的英文单词。我在香港遇见北京人了激动,在美国遇到香港人了激动,在北京遇到美国人了也激动。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跟谁都没共同语言了,我开始热爱我这样的人,住过好多地方,说一口南腔北调,像蝙蝠一样,鸟类大会就是鸟,兽类大会就是兽。
再然后就爱上旅游。的确,没有人比我们更会旅游了,查资料,安排行程,甚至收拾行李都是专家。我们深挖好玩的地儿,体验所谓当地的生活,不出几天蹭上一身当地的气息再回到我们住的地方。直到这次才反应过来:亲,这绝对是一种病。
去的是双廊,没错,就是那个集中了一堆富贵闲人的地方:青山绿水,浮云悠悠,落霞与苍蝇齐飞,工地共长天一色。我多想像所有“豆瓣”人一样,发出“这才是生活啊”的感慨,可惜我没无耻到这么虚伪,我又怎么能接受这6个小时才能到一个稍微方便点的二三线城市的距离呢,尽管这大地的辽阔就快把我像妖精一样收入囊中了。
等回到香港我又傻眼了,看着我的大陆同胞还有欧美发达国家人士在街头各个角落露怯。而一个个所谓的香港中产阶级,穿着笔挺的合身西装,拎着他们高贵而低调的手袋,飘然行走于世间,一副武林高手的派头。
我也是他们当中无懈可击的一员啊。可是不对,等我回了北京,我又坐在满是油腻的串吧被满嘴脏话的贫小子逗得乐不可支了。也不对,等我去了美国,我又穿着写了字母的T恤和蓬松的小短裙蹬着UGG大冷天在海边闲逛了。我突然想起萧剑杨过袁承志什么的,想当初你们仗剑走天涯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我到底是哪儿人呢?等你们安顿下来了之后,又会不会怀念起那曾经在别处的时光? 大侠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