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路舛途

“天地君亲师。”天高悬日月，地厚载山河，老师能与天地齐名，可见地位尊崇。但是洪七公初见郭靖那阵儿却十分拿捏，根本不拿师尊这顶桂冠当回事，要不是有了黄蓉这个入得了厨房的女朋友变着法子哄着洪七公的嘴，郭靖日后成不成大器很难说。金大侠笔下的师傅们似乎都不怎么在意这一名头。

影视作品里那些蓄着八字须“为幕主出谋划策”的师爷们，却是连官衔品级也没有。喊喊口号造造声势不存在技术上的难度，农耕时代的古人已经玩剩了。就算位极人臣，也多是有职无权，在需要的时候会遭人任意搓揉。比如嬴虔。嬴虔的运气实在不佳，学生的身份比他更尊贵不说，还十分地调皮顽劣。更大的问题是嬴虔和他的学生赶上了秦国变法维新时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是一声吆喝当不得真，太子因“谤法”为维新所不容，革新派想树立典型以儆效尤，但是又不好直接处理国家领导接班人。太子傅倒霉了，被施劓刑割了鼻子。假若嬴虔仅因太子背不上书、写不好字而遭刑罚也不算冤枉，可是这算什么事？完全是吃柿子挑软的捏，可谓师途路上有风险。

相比秦二世那些败家勾当，他的祖上提点反对意见这档事简直不值在史上一书。秦二世也有老师，赵高就受了秦始皇的指派做了二世胡亥“判案断狱”的师傅。可是这位师傅品行心术实在不堪，竟然撺掇学生弑兄夺位。皇城庭院深深宫门万重，自然没人对二世讲过“一根篱笆三个桩”的道理。受了蛊惑就对亲人痛下杀伐，弄得身边没一个嫡亲，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到了后来竟也没看出赵高“欲为乱”，以致寻了机会上演一出“指鹿为马”的宫廷大戏来。秦二世最终死在师傅手中，师途路上有风险，选师一样须谨慎。

不似赵高这般公权私用阴戾妄为，能在历史上留下千古美名的太傅也有很多。贾谊就是其中的一位。在当梁怀王太傅那会儿，贾谊对这个学生还是很照顾的。后来刘揖在礼朝的路上骑马摔死了，贾谊因此内疚忧郁成疾而终。贾谊先是文学家后再是政治家。书生一旦站在政治的高度上，多半会用书生的视角打量山河。事实上贾谊时逢盛世，汉文帝把自家的江山拾掇得安安稳稳，自然也就不需要文人的治国策了。才华无处施展就“吁嗟默默”，贾谊借屈原喻自己。而社会和谐中的汉文帝能够咨询贾谊的，也只有怪力乱神这些缥缈的事物。李商隐在后来“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一番隐讽，终于端了贾谊这杯酒浇了自己怀才不遇愁。■（文 / 钟师傅） 师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