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962)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母亲的烦恼

晚饭后给母亲打电话,一说起来,又聊了两个小时。自从两年前父亲生病,我和母亲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电话粥”。父亲第二次脑中风,血栓堵塞了脑干的重要部位,被诊断为闭锁综合征,四肢完全不能动,不能说一个字,吃饭喝水大小便都无法自理,但意识基本是清醒的。原本健谈开朗的一个人,像被长期囚禁了一样,十分痛苦。

父亲生病时59岁,在那之前一直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几十年来习惯了听从父亲指挥的母亲,在60岁时得适应独立生活。两年下来,烦恼事儿还真不少。

先是村里通知厕所改造,用两个埋在地下的大桶代替现在刨坑的旱厕;再是村里整治环境,不让烧煤,统一改成土暖气,要恢复绿水青山。这两件事看起来是好事,对母亲而言,却让生活变得麻烦又昂贵了。

聊完两个暂时的问题,母亲又说到父亲:“今天又没锻炼,实在不行,到春节还不见长进的话就把阿姨辞掉吧。”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母亲的纠结。生病后,父亲一直用把杆、站床、助行器学习站立和走路,也用被动自行车、舌肌训练器、手部按摩仪等帮助锻炼。最初的几个月,我们姐弟轮流回老家照顾父亲,但家在城里,孩子年幼,工作忙碌,总是请假也不行。跟母亲商议之后,从邻近村里请了一位阿姨,帮助照顾父亲。最初,母亲盼着锻炼几个月父亲四肢可以活动,后来延长到半年,然后是一年,再后来,母亲的期望降到父亲可以每天按时锻炼就行。然而,生病后的父亲像一个任性的小孩,每天总有几次发脾气,不高兴时头都不抬,喂饭喂水也闭紧嘴唇,不愿锻炼时就趴在助行器上一动不动,有时干脆摇头拒绝上站床。父亲坐在轮椅上的时候,阿姨就在旁边和母亲聊天,这种情况一多,母亲就沉不住气了。

父亲生病后,母亲没法再种地,失去了收入来源,只有每个月100元的老年补贴。平时要吃药、买菜、给阿姨开工钱,还有各种人情往来,开支不小。尽管我们一再跟她说不用愁钱,保证母亲手头宽裕,但母亲说,每天顶多锻炼俩小时,请着阿姨来聊天,怎么想都觉得说不过去。我只好劝慰母亲,父亲的康复虽然缓慢也有反复,但总归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再不济,阿姨也能帮你抬抬架架呀。母亲无言。

刚生病时,父亲瘦了不少,母亲自己就能将他抱到轮椅上。两年多来,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的体重明显增长。早上起床时坐轮椅,母亲和阿姨两人合力都要两三次才能将他挪到合适的位置,从轮椅回到床上,更需要她俩通力合作。父亲中午要躺下休息,所以这个过程每天至少循环两遍。对日渐年长的母亲来说,这显然难以自己完成。

其实,对我们做子女的而言,请阿姨在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陪陪母亲。突然中风囚禁了父亲,相对清醒的意识让他特别痛苦。隔几天,父亲准会大哭一场,有时半夜醒来也会哭很久,怎么劝都停不下来。每每这时,母亲说自己的头皮就像过电一样感觉一阵阵地发麻。今年春天,母亲说每当父亲哭的时候,自己就开始头疼。中午喂完父亲,母亲一个人吃饭经常凑合。赶上父亲闹脾气,或者不大饿,就干脆不吃。两年多,原先稍胖的母亲成了标准身材,按以前号码买的衣服她穿着都肥了。病长在父亲身上,却深深影响了母亲。辞退阿姨的想法母亲一再提起,我们都没有同意。

山东 陈新霞

初当老师的我

当听到别人在电话里称呼我为老师的时候,我激动得无以言表。这个称呼是那么的陌生,却又是我朝思暮想了许久许久的。

我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拿到教师证,成为一名英语老师,实现了儿时的梦想。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挤在一群年轻人中间,等待着开考。和20岁出头的孩子相比,我真的已经不算年轻。放弃外企白领的工作,成为一名老师,也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做出的决定。但这恰恰是我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平日里和学校老师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少。在没成为老师之前,一直觉得这是个轻松的工作。每天准时下班,更何况每年还有3个月的假期。可只有当自己成为老师之后,才发现这份职业的背后凝聚了多少汗水和辛苦。

我现在教4个班级的英语,每个班级的教材不一样,进度不一样。上每节课之前,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备课。暑假里,各种暑期班集中开课,我常常是一个星期从早到晚排满了课程,一堂课一讲就是3个小时。现如今小学生的英语水平已经可以去考大学英语四级了,站在讲台前,面对着端坐着的孩子们,这对我而言的确是不小的挑战。

还记得自己上的第一堂课。上课前的几天里,紧张、不安、忐忑、兴奋充斥着我的内心,夜不成寐。当我第一次站在讲台前,腿软到不行,生怕自己结巴,脑袋里一片空白,生怕自己出错,讲不好知识点,生怕课堂冷场,孩子们不喜欢你。现在,每当我对上课产生疲态时,我总要让自己想想这第一堂课。

秋季开学,我接了一个新班。原来的老师辞职去读研究生了。半途接手一个班级是最头痛的事。首先,学生们对原来的老师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我无异于一个外来者,想要重新建立情感联系并不容易;其次,对于之前的教学内容,我也并不那么熟悉。果然,上课的第一天,孩子们就表现出各种打量和不信任,口口声声地喊着:“我们老师是这样教的,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一度,在孩子们的吵吵嚷嚷中,课继续下去真的很难。回家后,我不停地思考,我不甘心就这样被打败,一定会有好办法让孩子们接受我。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你对他们好不好,有没有真心对待他们,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感知到。而一旦他们对你放下戒心,那么迎接你的,就会是热烈的爱戴和无比的信任。

我时常在想,成为老师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没有什么会比孩子的心灵更加纯净。当你望着台下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眸,你的心不可能不为之颤动,那一刻,你愿意为他们美好的未来做任何事情。

中读用户 小窗老无所居

我有两个年过七旬的远房姑妈,年轻时勤劳肯干,当年生活得也都还殷实,年迈后,却陷入无房可居的困境。

大姑妈没上过什么学,本来住在乡下,有自己的耕地和茶园,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很喜欢在她青翠的茶园里玩耍,还采过茶。后来因修铁路被要求搬迁,就迁到镇郊,在她两个儿子的帮助下,建了私房。那时自建房管理还不那么严,再说是拆迁户,按政策可以重新划一处宅基地。

老伴过世后,两个儿子分了家,她因要照顾老大的孩子等原因,随了在县城做生意的大儿子生活,小儿子则留在隔壁镇上做基层公务员,老房子归了他。为凑钱在镇上买商品房,小儿子把自建房给卖了,不多的田园也一并归了买主。

大儿子是做餐饮的,前些年生意一直做得不错,挣了钱在县城买了套复式房。几年后,想着扩大规模赚更多的钱,就高价盘下一个大门面,还借了高利贷去精装修店面。后来,公款消费和大操大办等均被限,高档餐饮陷入低迷,餐馆亏损严重,撑了一年后,无奈大亏退出。为还债,复式房卖了,四处租房住,又租了个小门面经营家常菜,维持生计,大姑妈只能是随着四处搬家。后来我拎着姑妈爱喝的绿茶去看望她,她泪盈于眶,对居无定所、婆媳关系有颇多委屈,说早知今天,老房子不会同意卖的,不如选和小儿子过日子好了。可是,哪有那么多早知当初呢。

小姑妈的情况略有不同,她也在农村含辛茹苦地养大数个子女,后随小儿子生活,住在县城边的自建房,其他子女每年付些生活费,经济上倒是无忧。

小儿子有正式工作,但内退得早。外孙出生后,她与老伴住到女儿家里照顾孩子。小姑妈那时候信了基督教,每天和一众老头老太们忙得不亦乐乎,还常邀请教友们来家里,儿子儿媳听说后,有些不喜。那几年,基督教在鄂西南农村发展蛮快。

不久,自建房被征收了,所在地块规划了廉租房。儿子儿媳选择了货币安置,同时也要求了一套两居的廉租房,名下没房后,非农业户口的他们是符合租赁条件的。

外孙三岁后上了幼儿园,廉租房也建好了,小儿子和儿媳搬了回来,本以为姑妈可以住两居中的一居,没料到小儿子和儿媳不愿意再和她同住,说已照顾她多年,而姑妈年纪大了,性格有些古怪,现在房子都没了,应该其他子女尽赡送义务,他们愿意每月出些赡养费。客观来看,说得也有些道理,毕竟他们照顾好些年了,在农村,父母分别由不同子女赡养或轮流赡养一段时间是极为普遍的现象。但其他子女,各言困难或阻力,愿意维持原模式,不愿同住。

幸福相似,不幸各不同。只是,对姑妈们以及城郊的诸多老人而言,不幸却是相似的:没有稳定的住所,难言安度晚年。

湖北宜昌 聂武钢 读者来信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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