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二十
作者:叶无端有多少人疯追罗大佑线上演唱会,只是想找个机会,痛哭自己不再的青春和逝去的人生?美颜镜头下,已经68岁的老罗白皙斯文得不真实,一如他的歌声。努力表现的投入里,没有了年轻时代的愤怒和爱情支撑,有点干瘪;沙哑的嗓子里,只有如粗砂纸摩擦过的粗粝,没有深情。
也是,你怎能要求一个尝遍人间事的近70岁的老男人,还可以共情愤怒、款款深情?可是,如果没有二三十岁的愤怒,四十岁的深情,罗大佑又怎么才能是罗大佑呢?
出生于70年代的我,中学才开始听《童年》《是否》。眉清目秀的成方圆梳着小辫子,抱着木吉他清清浅浅唱歌的样子,打动了无数年轻男生女生的心,也是最好的卖吉他的广告。“隔壁班的那个女孩”,被从歌词里剔出去了,因为早恋不健康……
大学的时候,南京、上海、苏州三校联欢,那么多节目就只记住了《恋曲1990》。一个男生以低到喉底却柔和的声音一字字缓缓唱“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那个年代,感情还是一件很含蓄的事,只有歌词里才有奔放的热情和浅浅的欲望。“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这种悲凉的场景里传达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惆怅,是如此地切中本来就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敏感孩子。我们爱罗大佑是因为他说出了我们不敢说不会说的话,也替我们在想象里表白深情。
《阿郎的故事》中,最后阿郎风驰电掣般驾着摩托赴死,《你的样子》铺天盖地响起时,我们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流。后来有一天,我在街头等人,旁边是音响店,老板单曲循环这首歌,不太喧闹的街道,突然整个被这声音笼罩了。听着听着,那句“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突然扑入心头,瞬间号啕大哭。猝死的父亲,如猝死一般突然沉默消失的人,突然失去庇护如裸奔于这个世界的人生,滚滚涌上心头,不能自抑……这一哭,差不多哭了十年,每听必哭。不开心的时候会刻意找来听,听了更哭。幸亏那个年代没手机没互联网,否则估计都哭瞎了。
很少有人能像罗大佑一样,用一首首歌串起整个一代人的成长岁月。我们读中小学的时候,一起哼唱《童年》;我们高中的时候,开始唱《光阴的故事》;我们情思懵懂的大学时光,听《鹿港小镇》《恋曲1980》《恋曲1990》;我们悲悼自己的爱情和人生的时候,听《你的样子》《追梦人》《滚滚红尘》。我们年近半百、开始回顾自己人生的时候,罗大佑在屏幕上带我们回到青春年代,从前时光。罗大佑就是70年代生人的时空伴随者啊。所以,看着屏幕里奋力展演的老罗,只想举杯说一声:“你也老了。”没有埋怨,只是有一点怜惜,也许,怜惜的是我们自己。
本来平淡地听歌,带点小失望,《童年》没有童年的感觉,《光阴的故事》缺了明媚,只有《恋曲1990》还有点依稀从前的样子。弹幕里忽然看到一句:那年我20岁。瞬间泪目,哽咽失声。那年,我也二十,发长肤白,父母双全,不知道人生坎坷,不知道未来不久,一次次被迫的别离会筑就人生一个个黑洞,要用大半个人生去学习原谅和自我接受。 罗大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