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活着

（文 / 王景曙）

按理说，家养宠物即便是瞎子，也该获得一个有点人情味的名字。我之所以一直喊瞎子，并非有意作贱，这涉及相关历史问题。瞎子的妈妈叫小熊，其主人是我们小区门口开铝合金店的一对外来夫妇。9个月前初春时节的一天夜里，小熊第二次产崽，一共6只，瞎子就在其中。

一来到这世界，瞎子的命运就属于另类。它最初暴露的缺陷是严重兔唇，已经开裂到让上面两个鼻孔呈分叉状的地步。随着时间过去，情况变得更糟糕，它不仅兔唇，而且双眼瞎，那副极其古怪的面容，大概也只有它的母亲才会喜欢了。小熊经常深情地舔它，却帮不了太大的忙。由于视觉及吮吸双重功能障碍，瞎子进食难度极大，营养跟不上，它的个头很快比同伴小了一半都不止。当其他狗宝宝像小精灵一样四处晃悠的时候，瞎子却孤独地蜷缩在蒲草篮子里晒太阳，奄奄一息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一个奇迹竟然诞生。成功闯过鬼门关的瞎子让所有了解它的人大跌眼镜，我尤其措手不及，还没顾得上起个合适的名字，它就已经在我们的议论声中熟悉并主动认可了“瞎子”这一称呼。

劫后余生诚然可喜，但绝不会有新的主人愿意接纳像瞎子这样一条狗，它今生注定只能与母亲小熊相依为命。从此，我经常看见母女俩在门口打闹得不可开交，小熊一张嘴，能把瞎子的整个头吞进去，却绝对不会伤它一根毫毛，倒是瞎子仗着年幼无知，有时下口没轻没重，惹得母亲很不高兴，对它咕上两声，这时瞎子扭头就跑，但转眼又卷土重来。瞎子的天真顽皮与无忧无虑向人昭示，它在以自己的方式幸福活地着。

成年后的瞎子，长出一口东倒西歪的乱牙，凸于唇外，更添几分丑相，但主人一点不嫌弃，外出送货时，偶尔还会用三轮车载着它出去兜风，除此之外，瞎子的日常活动范围只是门前方圆20来米。天长日久，瞎子练就一套功夫，能够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动如脱兔，疾步如飞，且能够在马路的边缘地带戛然止步。

大约一个月前，我在给瞎子喂火腿肠的时候，忽然发现它步履明显减缓，活动幅度大不如前，一问方知，它怀上了。有关瞎子的这件私事，就连主人也甚为纳闷，不知打哪儿说起。

瞎子生了3只健康的宝宝，都已经睁眼了，憨态可掬，它们用来睡觉和晒太阳的草篮子，正是母亲曾经起死回生的地方。瞎子非常护崽，我第一次去看，由于它嗅觉功能不健全，一时难以辨清来人，警觉地大吼起来，我本能地喊了声“瞎子”，它便乖乖地起身相迎。瞎子每次回篮子里喂奶的时候，都是先伸脚试探一下，在确认没有踩到宝宝之后才落脚。这位命运多舛的狗妈妈因此受到主人高度评价：责任心很强。■ 瞎子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