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之人(外三首)

作者: 羊父

活人的书,平着放,待作者死后

再把书竖起来,像立碑

床上放着最爱的书

有的立在身侧,如我一睡不醒

将那些站立的书名,串起来

即是我的碑文

有些书,我会带着入睡,盖在脸上

或枕在颈下,把它们当成

被褥、枕头,或者至亲

家人的照片,也与书放在一处

立与卧,说明他们

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中年之后的悲伤,一退再退,如今已退到

“横”与“竖”

这两字之间

我没有书房,与妻、与子、与书,共居一室

共享人间烟火

我在膝头看书,在膝头写作

亦在膝头,择菜、织补、拉扯孩子

天冷了,我会把它们放在膝头,暖一暖

再放回原处

昆虫计划

蚂蚁离开时,我的身子颠簸了一下

类似于,某种失重

可能,刚才我被它举起,又抛下

在蚂蚁看来,我比青虫差劲很多,更比不过

大米、馒头和糖

有那么多骨头,肉也不甜

写诗后,一些蛋白质像泡菜那般变酸

我有多么不讨人欢喜

我自知

我一直试图改变,与昆虫,以及其他一些

微小动物的关系

躺在草地上,希望被践踏、采摘

甚至拆解

我期待成为,昆虫的一部分,或者一部分昆虫

在草间,以蚂蚁、蝴蝶、黄蜂的身份

重活一回

雷声

雷声,赶了很远的路

到达我时,已显疲态,先到的将我喊醒

后来的,零乱很多,像余震

雷声,一直想告诉我什么

我少年时,对天空说,我爱一个人

现在,我老了,雷声决定把那人的话传给我

我还对天空,许下诺言

那个诺言,像一枚烂柿子

掉了下来

我知道,每一阵雷声

都属私人订制

你看,它有时喊醒我,有时,喊醒

我身边的人

就像,有无数个村妇,朝暮色里喊孩子

你听到的,一定是母亲的声音

村戏

要有两百斤肉、三百斤蔬菜

一万多块钱的烟、酒

要有一个胆大,敢放辣椒的厨子

要有打谷场那么大的道场

容纳下一场生死安排

要有一个懂得如何磕头的大支

要有一具棺木、一台能在泥地里出入自由的

拖拉机

要有一个草台班子,喇叭吹得要响

一定要有两个

会唱会跳的姑娘

最后,还需要两个人

一个人死,一个人

负责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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