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座鸟架鼓

在湖北枣阳东南部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岗坡，岗坡之上分布着9个封土堆，连绵起伏达3千米，当地俗称“九连墩”。有传言，这里是一位楚国大将的墓地，因其被敌国反间计所害，楚王为表悔意，特建9座墓冢以防被盗。虽然这只是传说，但九连墩确实位于随枣走廊（商周时期的一条重要的南北通道，因其中有随州、枣阳两座城市而得名）之上。1958年第一次文物普查时，九连墩墓地被发现。在2002年，因为需要修建孝襄高速公路，规划线路正好要经过此地，湖北省便组织专家对九连墩开展考古发掘。考古发现，1号墓的墓主为楚国贵族男性，2号墓的墓主为楚国贵族女性，两人的埋葬方式相同，下葬时间相距不远，约为公元前300年（战国中期晚段），这两座墓应为夫妻异穴合葬墓。其中出土了大量精美文物，包括一件虎座鸟架鼓。

如今这件极具楚文化特色的文物陈列于湖北省博物馆的“楚国八百年”展厅中，被评为湖北省博物馆的十大镇馆之宝之一。这件虎座鸟架鼓体形硕大、造型完备、雕刻精美、色彩绚丽，是目前出土的多件虎座鸟架鼓中最为完整的一件。出土时，整件虎座鸟架鼓虽然已经散开，但除了鼓的皮革腐坏以外，其余部件都基本保存完好。它的设计巧妙，造型独特，六蛇缠绕的底座及两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抱鼓造型，属于首次发现。

漆艺的典范

这件虎座鸟架鼓制作精美，色彩绚丽，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楚式漆器髹（xiū）饰技艺的应用。“髹”指用漆涂物，“饰”有纹饰之意。漆器一般以木、竹、陶、铜等材料为胎体，外表髹饰生漆。历朝历代，楚地出产的漆器都在全国十分有名，漆器也是古代楚文化发展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志。战国时期，楚国境内盛产漆树，因此楚国的漆器制作水平很高，工匠技艺精湛，工序细致复杂，成品精美多样，总体上领先于其他诸侯国。而且楚国习惯以漆器为陪葬品，九连墩1号墓和2号墓共出土漆器近千件，包括漆木卧鹿、漆木扁壶、漆木耳杯、漆木豆等。楚国漆器的特色在这件虎座鸟架鼓上也有所体现。

鼓架以木为胎体，整体以黑漆为底色。底板周边的菱形纹饰和板面上对称的卷云纹均用红漆绘制，蛇脊上的浅槽用红漆填充勾画。蛇身上，和虎爪连接的浅槽仅涂黑漆，眼眶、眼珠、鳞片等其余部位以红漆加红、黄粉彩绘制。老虎和凤鸟的各个部位都以红漆加红、黄粉彩装饰。鼓框以黑漆为底色，鼓皮上的边框线用红漆绘制，鼓框斜面的卷云纹和鼓皮边框线内的纹饰，用红漆、赭红漆以及黄粉彩绘制。

虎座鸟架鼓被视为古代楚文化中特有的漆木乐器，实际上，这一名称出现于20世纪，现存的古籍文献没有明确记载过这种由虎座、鸟形架和鼓3部分组成的乐器。《隋书·音乐志》记载：“夏后氏加四足，谓之足鼓；殷人柱贯之，谓之楹鼓；周人悬之，谓之悬鼓；近代相承，植而贯之，谓之建鼓，盖殷所作也。”根据目前的研究资料，学术界主流观点认为，虎座鸟架鼓是悬鼓的一种，因此又名虎座凤架悬鼓，并且是楚国乃至整个先秦时期悬鼓的代表。

演变和来源

1957年，考古者在河南信阳长台关1号楚墓中首次发掘出虎座鸟架鼓。根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各地楚墓出土的虎座鸟架鼓超过40件。从出土情况来看，虎座鸟架鼓出现于战国早期（约公元前475—前400），盛行于战国中期（约公元前400—前300），进入战国晚期（约前300—前222）以后开始衰落。目前，虎座鸟架鼓都是和编钟、编磬、琴等乐器一起出土，表明它也应该是一种乐器。

结合其他出土文物，则能看到虎座鸟架鼓的造型演变。上海博物馆藏有一件战国早期的宴乐画像杯，杯内刻画了歌舞场景，画中有一人在击鼓，鼓悬挂在两只背向而立的鸟之间。考古学家陈振裕指出，虎座鸟架鼓正是在这种鼓的基础上改进而来。先秦时期的人跪坐击鼓，如果只有鸟架，鼓的位置太低，不方便人击鼓，而且在击鼓时鸟架容易摇晃甚至倒下。虎座鸟架鼓的设计兼具艺术性与实用性，凤鸟的细长双足插于虎背上，再加上虎座的高度，将鼓升高，而且虎座大，底板平，使鼓的重心非常稳定，即使用力敲击，鼓也不容易倒，这些都便于人跪坐击鼓。

不过，由于没有明确的文献记载，大家对虎座鸟架鼓的用途和寓意都有争议。在乐器观点的基础上，关于其造型的寓意，有几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观点认为，虎座鸟架鼓是当时的楚国工匠依据贵族们的娱乐需求创造出的乐器，表演时，虎座鸟架的精美造型给人以“虎啸凤鸣”的移情效果，从而达到听觉与视觉的统一。另一种观点认为，楚人崇尚凤，虎则是巴人的图腾，从楚庄王统治时期（前613—前591）开始，楚国多次击败巴国，虎座鸟架鼓是在楚人打败巴人后产生的：凤高大轩昂，而虎则趴在地上，这寓意着崇尚凤鸟的楚人战胜了崇虎的巴人。

也有学者提出“山神说”，认为《山海经》中记载“山神”形状为“龙身而鸟首”，虎座鸟架鼓底座上的虎，张口吐舌，身有彩纹，其实是螭虎（传说中龙形的虎），虎座鸟架鼓是古代山神的造像，也就是山神的化身。楚墓中的镇墓兽一般是山神造像，漆器镇墓兽一般以木为胎体，涂以黑漆，并加上彩绘，因此虎座鸟架鼓也是一种镇墓兽。还有一种“灵鼓说”，认为楚国巫术盛行，楚人信鬼好祠，虎座鸟架鼓则是用作礼仪之器的灵鼓，用来沟通人与鬼神，祈求福报，消弭灾祸。凤与虎浪漫协奏的秘密还在等待后人揭开……

（责编：李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