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向“新”

5月2日晚，已是假期的第二天，重庆荣昌北站的出站口依然挤满了排队的游客。

气温已经升了起来，不同口音汇集喧嚣，空气里还夹杂着卤鹅浓郁柔和的肉香。

人群中心身穿红色夏布衣物的便是“卤鹅哥”林江。5月1日林江在高速路口“投喂”游客，2日则在高铁站继续。从下午6点开始，林江便被志愿者围在中间，他准备了十几只卤鹅，一块块切好递给各地前来的游客。

从云南来到荣昌的小娜尝到卤鹅后十分开心，这次来她还想打卡一下荣昌区政府的食堂。

当荣昌区宣布五一假期期间开放政府机关食堂时，小娜便确定了假期旅游的目的地。在她看来，政府食堂的开放给了“去哪吃美食”“吃什么最地道”这些问题一个绝佳的答案。

热络的烟火气背后是亮眼的消费数据，重庆市商务委员会透露，五一期间全市消费总额比去年同期增长6.5%。荣昌区消费市场迎来历史性突破，假期实现零售额20亿元，同比激增258%。

消费火热的不只是重庆，据文化和旅游部数据中心测算，假期5天全国国内出游3.14亿人次，同比增长6.4%；国内游客出游总花费1802.69亿元，同比增长8.0%。

近来，促消费、扩内需已成各方共识。去年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把“大力提振消费”列为今年重点任务。

4月25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再次强调，要提高中低收入群体收入，大力发展服务消费，增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尽快清理消费领域限制性措施，设立服务消费与养老再贷款。加大资金支持力度，扩围提质实施“两新”政策，加力实施“两重”建设。

打开消费新空间

5月5日，微信团队发布的2025年五一数据报告显示，假期微信支付交易笔数增长超10%，高铁出行、公共交通、餐饮“领涨”假日消费，除成都、重庆、杭州外，东莞、苏州、佛山等城市进入全国消费热度Top 10。

“从战略的角度来看，扩大消费已经成为当今中国经济发展重要的一个战略举措。”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苏剑告诉本刊记者，国内有效需求包括消费和投资两个方面，要保持经济的长期持续增长，就必须有一定的投资，但投资过大又会导致产能过剩，所以在投资和消费之间必须形成一个平衡，提振消费对拉动经济增长意义重大。

提振消费政策持续加码

2024年以来，在国内经济转型的大背景下，为应对总需求不足、激活内需市场以稳定经济增长，同时通过促进消费升级推动产业结构和经济高质量发展，从中央到地方推出了一系列推动国内消费扩容提质的政策。

2024年3月，国务院印发《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同年6月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印发《关于打造消费新场景培育消费新增长点的措施》，紧接着8月《国务院关于促进服务消费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发布，10月商务部等部门印发《推动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

今年3月，中办、国办印发《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4月，商务部等9部门联合印发《服务消费提质惠民行动2025年工作方案》。

在政策支持下，全国各地创新和丰富消费场景，以多元供给激发消费潜力、市场活力，效果显著。

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12.5万亿元，同比增长4.6%，增速比上年全年加快1.1个百分点；其中，3月份社零总额4.1万亿元，同比增长5.9%，增速比1—2月加快1.9个百分点。

值得注意的是，4月25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强调，创设新的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设立新型政策性金融工具，支持科技创新、扩大消费、稳定外贸等。

4月28日，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邹澜表示，下一步将精准加力促消费，着重从服务消费供给侧发力，聚焦文旅体育、餐饮住宿、教育培训等重点领域，加大金融支持力度，与其他政策形成政策合力，共同推动服务消费供给大幅提升和改善，满足群众日益增长的多样化服务消费需求。

内需潜力加快释放

“总能听说身边朋友购置新车，现在买新车都卷起了一股风，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了。”4月底，湖南湘江新区居民张林看到他所在的安置小区停车场，每天都有新车停进来，张林也在计划将开了5年的自家燃油车换成新能源车。

根据湖南省商务厅2月发布的2025年汽车和电动自行车以旧换新实施细则，在汽车置换更新方面，根据新车价格不同，给予补贴额度9000元～15000元，补贴标准高于2024年的8000元～14000元。而且.不同于2024年的以云闪付电子消费券发放，2025年补贴以现金方式发放。

据商务部数据，截至4月27日24时，全国汽车以旧换新281.4万辆，汽车以旧换新政策有效激发了消费者的购买意愿，进一步释放了我国汽车消费潜力。

在4月28日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发展改革委副主任赵辰昕透露，从今年一季度情况看，各项宏观政策进一步持续发力显效，内需潜力在加快释放。汽车、家电、数码产品、家装厨卫、电动自行车等五大类消费品以旧换新销售额超过5000亿元，支撑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4.6%，比去年全年提高1.1个百分点。

赵辰昕表示，我国汽车保有量3.53亿辆，冰箱、洗衣机、空调等主要品类家电保有量超过30亿台，按照正常周期更新换代，每年能创造数万亿元的消费需求。

在苏剑看来，我国老百姓在物质消费方面，比如说房子、车子、计算机、手机等产品消费，跟发达国家相比差不了太多，接下来我国消费扩大的空间是在高端服务消费上。

服务消费稳步增长

一场周杰伦演唱会，为三亚的消费热度再添一把火。

3月29日傍晚，为期3天的周杰伦2025“嘉年华”世界巡回演唱会在三亚开唱，三亚体育中心外的台阶上铺满了荧光色的应援巾，数千名未抢到票的歌迷席地而坐，手机闪光灯汇成银河，当周杰伦《花海》的旋律从场内溢出，人群中爆发出整齐的合唱。

两个巨型定向音响如翅膀般伸展，将《双截棍》的鼓点精准投射到广场区域，地砖随着节奏微微震动。成都游客周先生在场外跟着节奏拍打膝盖，几乎与内场无异。

在体育场的临时市集里，驿站服务井然有序，扫码、称重、贴单一气呵成，平均每件行李处理时间不到3分钟。驿站不仅支持行李寄往全国，还开通了机场、高铁站专线，甚至能直接寄回老家，让“剁手党”毫无后顾之忧。

这种“前置化服务”源自三亚对游客痛点的精准捕捉，也是扩容服务消费，将演唱会“流量”转化为经济“增量”的生动实践。

据“三亚发布”，本次演唱会场内观演总人数约12.74万人次，场内外歌迷超 15万人次，带动综合消费超11亿元。

这为我国服务消费稳步增长提供了一个精彩的微观注脚。从一季度数据来看，在提振消费相关政策的支撑下，我国服务消费增长加快。一季度，服务零售额同比增长5%，比商品零售快了0.4个百分点。一季度，居民人均交通通信支出同比增长10.4%，教育文化娱乐支出增长13.9%。一季度居民人均服务性消费支出同比增长5.4%，占全部居民人均消费支出的比重达到43.4%，比去年同期提高0.1个百分点。

中金公司研究部首席宏观分析师张文朗认为，从类别来看，商品消费的提升空间总体上低于服务消费，“结合国际经验，我们认为中国商品消费的空间可能主要在于提质，而服务消费的空间更多在于提量”。

更大力度破解提振消费堵点

我国是全球第二大消费市场，有14亿多人口、有4亿多中等收入群体，正处在消费升级的关键阶段，需求潜力巨大，但提振消费仍需打通一系列堵点。

今年4月中旬，商务部部长王文涛在署名文章《多措并举扩大服务消费》中指出，我国居民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仍有待提升，服务业开放水平不高、优质服务供给不足、消费环境不优等问题仍然客观存在，给扩大服务消费带来了制约。

着力提升居民消费能力

在重庆，云曦是一位资深的“整理收纳师”，她告诉记者，整理收纳可不仅仅是家政服务。

“我们平常服务的高端社区居多，尤其别墅区这类整理收纳服务需求相对多一些。也有小户型的客户，但常是一锤子买卖，订单并不稳定。”云曦说，过去5年，她在重庆服务过300多个家庭，但要打开市场需求并不容易，这类服务需求与居民消费能力有关。

近两年，子漫营养健康职业培训学校专门开设了整理收纳培训专业，校长崔娟子告诉记者，由于整理收纳服务内容复杂，整理收纳师一般都按照平方米或者“延米”收费，这也导致其费用较高，30平方米的房间可能就需要数千元，甚至有过单次服务费超过14万元的情况。一般工薪阶层消费能力有限，导致市场需求并不如想象中大。

居民消费能力不足是制约消费增长的关键因素。

“这不是平均水平上的偏差，而是一种‘结构性偏差’。”今年3月23日，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中方首席顾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5年年会上表示，目前，中国消费占GDP的水平与国际水平相比，尤其是与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平均水平相比，存在近20个百分点的差距。

苏剑告诉本刊记者，从长期看，我国消费市场的潜力巨大。我国目前人均GDP是12000美元～13000美元，而美国的人均GDP已经到了8万多美元，而这8万多美元里边消费占的比重高达2/3。与美国相比，我国人均GDP的消费占比仍有差距，这就是中国民众消费提升的巨大空间。

上海市政协常委尧金仁坦言，‌消费即民生工程，消费率提升应以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为前提，需通过提升灵活就业者社保覆盖、消费补贴定向转移支付等措施，提升中低收入群体边际消费倾向，释放消费潜能，开发“消费洼地”市场。

提升供给能力，满足高端、个性化需求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姜雪认为，当前我国供给能力一定程度上滞后于居民消费结构升级的需要，商品消费存在“低端过剩”与“高端短缺”的结构性矛盾，消费者多层次、个性化、高品质的消费需求不能得到及时有效满足。

以冰雪经济为例，冰雪产业的同质化发展加剧了市场的竞争压力。全国各地纷纷加大投入建设滑雪场和冰雪旅游项目，导致产品同质化现象突出，这不仅降低了冰雪产业的整体竞争力，也影响了消费者的体验。

一位冰雪经济产业人士告诉记者：“冰雪经济火起来以后，目前全国10多个省份都在规划冰雪经济发展，竞争非常激烈，甚至一个省域内多个市州齐头并进，都在布局冰雪赛道，同质化发展严重，他们根本就没考虑冰雪经济竞争和合作的问题，而满足消费者的高品质、个性化需求就更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