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季节

作者: 章铜胜

食物有其季节性,所谓的不时不食,讲的就是食物的季节性吧。我们需要在一种食物最好的时候,与之相遇。

早上,去菜市场,在路边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买菜的说,这荠菜有点老了,只能剁馅包饺子了。卖菜的妇人忙抢说道,这荠菜正是时候,嫩得很,焯水凉拌就很好吃的。春天,是吃荠菜的季节,也是去野外挑荠菜的时候。对于荠菜,有人说是挖荠菜,而我更喜欢家乡人所说的挑荠菜。挑字形象,更适合野生的荠菜。野生的荠菜,叶片开散,贴着地面,没有经验,一铲下去,很容易将它挑碎。一棵一棵的荠菜挑起来,倒拎着,抖掉根上的土,顺手捋去根部的枯叶,丢进篮子里,看着篮子里的荠菜一点点多起来,蛮有成就感。荠菜,焯水、切碎,可与香干同拌。也可切碎,抟成塔状,堆在素白的瓷碟里,浇上调好的醋、酱油、麻油,翠绿清香。吃时,推倒、略拌即可。荠菜,还可做烫菜,或是做馅。做馅的荠菜,真的就有些老了。

芦芽,是芦苇的嫩芽。老家村东的湖边,小圩的圩堤上,多的是芦苇。以前芦苇是用来编席的。芦芽长出来时,我们放牛,大人也不准我们到湖边,或是圩里去,怕踩坏了芦芽。后来,不用芦苇编席了,芦苇也就不那么金贵了,就被人们端上了餐桌。芦芽初生时,紫红如剑。掰回来,去外皮,用清水煮过,再放在清水里浸上两三天,去青涩气。芦芽切碎,放干红椒、大蒜碎,清炒就很好。或是切寸段,和新韭同炒,就显出有些小清新的意味。口味偏重的人,也可以选择与咸肉同炒。芦苇长得快,一年中,芦芽最好的时候,也只有那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蒌蒿满地芦芽短”的时候,正是吃芦芽的时候。

菜市场上的香椿头,在年前就有卖的了,多是从南方运来,或是在大棚里种出来的。我不喜欢这样的香椿头,总觉得香味不够浓。乡村里种香椿树的人家少,臭椿树倒是常见,臭椿就是樗树。有一种臭椿树的嫩芽,也是可以吃的,不过,我还是喜欢香椿。紫红的香椿头入水略烫,变得深绿,裹一层面糊,入油锅炸至金黄,香酥爽口。凉拌香椿,味儿略重,一般人不大喜欢。最中和的做法是香椿炒鸡蛋,金黄翠绿相间,蛋香菜香相融,其味大家都能接受且喜欢。吃香椿头的时候,桃花已经开了。

菜薹,是春天吃得最多,也是吃的时间最长的食物。先是紫菜薹和冬白菜的菜薹。紫菜薹薹多叶少,切小段,素油清炒,沁出淡紫蓝色的汤汁,能连着吃两个月的时间。冬菜的菜薹粗壮,水分足且嫩。菜薹只须素炒,就很好了。春花菜,是正月里撒下的小白菜苗,早春的温度升上来,春花菜的菜苗也抽薹了。春花菜的菜薹,细而短,可以素炒,最好是腌制。我家每年都会腌一点春花菜的菜薹,两三寸长的菜薹,清洗干净,晾去水气,放在坛子里,入盐腌上半月左右即可入味。腌的春花菜菜薹,茎深黄叶深绿,味道略酸,与干红椒、蒜子同炒,佐饭佐粥都好。

春初新韭,除了其鲜嫩之味外,堪称肥美。餐桌上有一碟新韭,我可以多吃两碗米饭。和新韭一样,可称肥美者,还有清明螺。清明时,早稻田刚刚犁过,一夜澄清后,可看到清水中青黑的田螺。拎个篮子下田,一会儿就能捡半篮田螺。田螺放在水缸,或是大瓦盆里,倒入清水,滴两滴香油,浸两三天,待田螺将腹中泥沙吐尽。田螺水煮后,将螺肉挑出来,和新韭同炒,鲜嫩肥美。用钳子钳去田螺的尾巴,热油放红椒、姜、蒜、八角、茴香、桂皮之类,大火爆炒,起锅时放入酱油、糖提鲜。爆炒的田螺,用指头拈起来,放嘴里一嘬,鲜嫩入味的螺肉入口,汤汁在口腔里迸溅,感觉无比美好。辣而爽的口感,让人停不下来。只是清明螺,过了时候,就没有那样的鲜嫩了,不想停下来,也要停下来了。想吃清明螺,只有等到明年了。

(编辑 兔咪/图 槿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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