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猫

小区更换暖气管道。楼宇之间，师傅们穿梭往来，挖掘机等设施忙碌不断，土堆和坑道此起彼伏。又粗又长的暖气管子下入坑道前，堆在院子里，看上去颇为壮观。

这可难为了小区的流浪猫和喂猫人。猫们白天躲藏于狭窄角落，悄无声息；夜晚出来放风，爬土堆、下坑道、钻管子，一不小心就濒临绝境。喂猫的路变得坑洼不平，找到所有猫成了难题。

施工前，被我们唤作“小花儿”的母猫，栖身于6号楼1单元1楼东户小院阳台底部和水泥地面间的缝隙里，这户人家不在这儿居住，它的四个猫娃降生于此。住6号楼的我，每日早晚在小院东边冬青丛下放猫粮倒清水，小花儿饮食富足得很。初生的猫娃只吮吸乳汁，使它怀孕时饱满的圆脸突然瘪下来。猫娃差不多满月时，才被小花儿领出。四只绒乎乎的小胖猫在冬青丛外探头探脑，美滋滋地进食饮水。小花儿每每蹲伏在外侧，守护猫娃吃饱喝足，才走到剩余的猫粮前。

立秋时节，施工队进驻小区，冬青丛近旁的车行道格外热闹。它大概意识到危险，夜深人静时领猫娃转移到12号楼一户小院阳台下。小院栅栏外是一大片草坪，距车行道和草坪间的甬路距离略远，相对安全。12号楼与6号楼相邻，我很快发现它和猫娃的新家，把放粮放水的碗儿、盘儿移到小院栅栏外，一如既往投喂。小院女主人也在院里放粮倒水。小花儿的脸日渐圆乎起来。

一家五口的幸福日子没过多久，随着工程推进，草坪边搭起简易工棚，放置了材料工具，挖了坑道，起了土堆。巨大的管子一根一根放入坑道。每天再去喂猫，经常缺这只少那只。

爱猫人英姐说，傍晚见小花儿行动叫声异样，便跟随头前领路的它到了下水道口上的铁箅子边。铁箅子上探出两只小猫爪儿。原来一个猫娃从施工坑道钻进下水管道，顺管道钻到铁篦子下。英姐费力挪动铁箅子，救出小猫娃。

有几天，猫娃都不见了，早晚只能见到小花儿。我虽心疼，因为忙碌，也没顾得上满小区找寻。几天后，小花儿的圆脸变成了瓜子脸，肚皮松弛下垂了许多。黄昏看它饮食完毕，我要离开，它忽然用沾满灰尘的身子蹭我的裤腿。我蹲下身，轻抚几下它的头颈和后背。它发出几声异样的“喵呜”，沿坑洼的路跑出几步，又转回头，发出异样的“喵呜”声。我察觉到它有什么事情，便跟随它移步。它跑跑停停，“喵呜喵呜”在前面领路。在13号楼一家小院外，它停下，转头又向我“喵呜”两声，钻进栅栏。栅栏内，四个将近两月大的胖猫娃，瞬间围住它，俯身吮吸母乳。怪不得它几天就瘦下来！转移到此的猫娃，近几天只吮吸乳汁。一定是某个静夜，小花儿领路，带猫娃到了它以为安全的此处。不知它说了什么猫语，几个猫娃竟乖乖躲在长满荒草的院里，不钻出栅栏一步。我鼻子发酸，又惊又喜，把碗儿、盘儿移动到栅栏内，开始隔着栅栏投喂。小花儿的脸又日渐圆乎起来。

这家小院的女主人偶尔从屋内出来，话语行动，显出很不友好的样子。小花儿似乎被女人的反感吓到，再次领猫娃回到12号楼下小院内。一天晚上下楼，小花儿竟在单元门外的车棚内等我。又是异样的叫声和跑跑停停。我跟随它来到12号楼西侧施工的坑道边。和英姐描绘的镜头如出一辙，两只猫娃被困在铁篦子下。猫娃哪里懂得原路返回？若无人救出，过不了几天，小生命就会凋谢在里面。

施工完毕，已是立冬。晨曦微露和夕阳西下时，小花儿领猫娃出院进食饮水，也在我宠溺的目光下玩耍须臾。大小不一、毛色有别的五只胖猫，被尚未褪去绿意的草映衬着，如五朵风中起舞的花儿。

（编辑 高倩/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