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的诗 [组诗]

原谅我还爱着你

来到山脚的时候，天色已晚

一行人向上走，一群鸟也像苦行僧般盘旋空中

偶尔一两棵黄香枫收紧天光

一片老茶树园又一次生出嫩芽

湿漉漉的天空来回矫正一棵古树的指向

远处有水，近处有山

没有谁能再次踏入深陷的驰骋

薄得像纸一样的山中衣，已经不起催人的钟声

一截木头烂在土里，与松软稠密的初冬一起

被我收了起来

白云巷的海棠

在这里，或者那里

有人赞叹，有人沉思

海棠树下一声叹息，让放过自己的风

在白云巷里迟迟不肯离去

像风筝一样牵动所有目光的西府海棠

驱散了四面八方的低迷和水汽

她正对着一座整洁的学校

也对着舌尖的风骨

几个孩童在古朴典雅的院落外嬉戏

是的，他们是海棠的一部分

他们是海棠本身

仰 望

人们站在司马光油茶园外

纷纷拉长手中的镜头

风生水起的广角

聚焦的同枝花果极其相似

有的低缓持重，有的高昂桀骜

笔直站立的怀抱却各有不同

仰望，微笑，在一株繁茂的油茶树前

不夸张，不苟且

弹指间都是无尽的花事

有人拈花，有人畅想

向上或者向下，矗立着

是终结，也是开始

听 戏

他们把自己藏在龙船或凤舟的木制架中

为了不被找到，他们把自己

变成最小的乐器，每弹动一次都有说不出来

的好

他们按照生活的样子唱和生活

把复杂的事物变得简单

把简单的事情变得自由

直至台上台下互换身份

芜杂纷乱的目光变得隐逸热情

幻境中的空椅子诚实地跪着

隔山隔水的孤独，置换了脚本的锣、镲、鼓、板

它们仿佛是狙击手

对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

也瞄准

涉身事外的自己

你的嘴唇沾满了岁月的蜜汁

穿过夜晚的宁静，你的嘴唇沾满了岁月的蜜汁

痴狂的绿疾驰，把残缺的路一寸寸拾起来

光以欢愉的松针为天平，轻轻翘起夜的喷泉

飞鸟落在一枚窄窄的叶片上，高处的波涛越

来越近

水在月中升起，咸涩的风扑向醒来的窗台

顶着雨奔跑的红枫，咽下峡谷的呜咽和叹息

如果还不够，就请拿掉我的一切，阳光，水，

花萼

只要，别把你拿走

湖水就那样倒立着

田野空旷，灌木密集。

四周的绿波松散，冲淡了沉默的脸。

她是闲人，旅居山中，布衣，别木簪。

常常仰望天空独自发呆。

疾风骤起，这天赐的恩典让神话中的星星重

新诞生。

一只蝴蝶落下，又飞走。它们为复制的脸乞

讨钟声。

湖水就那样倒立着，无意为尘世自证清白。

她上山，又入禅房，再弃芒鞋而归。

一缕斜阳，与流水交换虎啸。在高处盘旋，

腾空万窍惊雷。

回首，总有一两颗星星落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