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呀鸟呀的语音提示 [组诗]

作者: 武靖东

鸟鸣涧

飞到天水东南武家也就是吾家

旁边49米处的白皮松的第十八根枝条上的

喜鹊,是你吗?是的。你的鸣叫,被

我的涛声抱住。抱着。

耕读传家Ⅰ:卖土豆

——赠诗人晓峰

那年我像我爷爷

一样背着一筐土豆进城

我的土豆满身泥巴

那些大妈都去买白白净净的土豆

而没人问我的多钱

我也懒得搭理她们这些不识货的

几乎昏昏欲睡的我当晚有可能露宿街头

将近傍晚七点吧一个县官模样的

家伙夹着公文包路过问我土豆咋卖

我惊醒说你爱给多钱给多钱你爱拿

多少拿多少那人惊喜地问你可是

下湾村的武靖东先生我说是

那人抚摸着带泥巴的土豆喃喃自语

土豆发出了暖洋洋的光芒

土豆啊土豆啊你是身上有泥土味儿的家伙

在人世相认剩下的土豆啊土豆请飞越到唐朝

挨饿的杜甫急需粘着泥巴的新鲜的你们

耕读传家Ⅱ:给牛说几句心里话

春天,出现了许多

怪力乱神和快乐男生快乐女生,

诸如发着铁红色叶芽的白杨、石楠、荆棘

以及桃花妹妹、梨花姐姐、樱花妯娌。

力气我有,不往闲处用,我翻耕。

让牛歇一下吧。让它多吃点儿嫩草,我就

算了,不能和它争什么嫩东西,不仅如此,

我还要种点儿玉米,给它备好冬天的草料。

耕读传家Ⅲ:收麦

我的麦子

我自己割。天气好,就

谢谢老天,我慢慢割。

天气不好,在下暴雨前我就抢着割。

我种的麦子,我来割。

门前的东渡河任性。我也一样。

它唱它的,我说我的,

我忙我的。如果小燕

小君小荣阿峰来

帮我,我可以

像屋后的翠竹暂时在

风中歇那么一会儿。之后

我继续割,我继续晒……

如同麦子要抢收,或一把一把地割,

割麦和晒麦,朋友来

帮我不拒绝。

正如我爱的和爱我的

我只能允许我自己去爱。

爱我的和我爱的

我要自己去抢着爱

或慢慢地爱。

星光如帚

此刻如果你去兴州的古城楼前

如果你仰望

你会看见如我一样的启明星

如果你环望你会看见像你母亲一样的

清洁工她在清扫

你我体内体外的垃圾

伐 木

昨日我带着形而下的斧头

前往形而上的树林

经过后梁上我爷爷父亲和二叔的坟茔

经过巨石间的一座天主教堂

和一座寺庙的遗址

最后到了积雪的翠峰之顶

山顶雾气中有几个人形的空位

和树形的空隙

还有那名传教士和那位佛陀的

余音以及面影

我要伐木

只伐一点儿

满足春节全家人取暖所需就行

这样的意愿减少了我的负罪感

翠峰多么平静啊它馈赠给我

足够的柴薪

我也会在来年三月带着实体的锄头

再次上山

补种一些接替它们的树苗

今天一大早我就抱了一些柴火

生火备饭

因为几片雪花和山上的落叶

要来下湾里我家的小院做客

有几位受苦受难的人也要过来

你来陪它们和他们喝上一杯吧

我会给各位诵读我在山中

拾得的两种不同的经文

我们可以谈论乡村的寂寥和未来

还有我们的身世和生死

雪花和落叶会在院中舞之蹈之

它们大醉之后还要

回到草木轮回不止的山中

在开春后为我们准备更多的

丛生的惊喜

翠峰上那只秦家的小猫

我并不是一个宠宠物的人

但我爱我家白色的博美——

女儿反向思维给它取名叫“咖啡”

我宁愿叫它“葡萄”

它常常用葡萄样的眼睛

安慰我这个失眠的人子

我不能按我的命名来叫它这会

干扰它的听力

会使它像杜甫所乘的一叶扁舟

在方位感上陷于紊乱

但我还是挂念着嘉陵江边

高山后梁上的

那只小猫——一只告诉我山中

时间的小家伙

它是山川和天地的圣灵

是我孤独的灵魂

偶尔才能感知到的伴侣

我们不能老是悬浮在事物的表面

辛丑年九月二十六日它在

红叶静静发光的高高的山顶

见了我这个行者

和与我相伴的嘉树兄弟

它第一时间来到我脚下

之后转瞬消隐

我连给它拍张照片都来不及

是啊它来

我来的翠峰之上

告诉我

我的时间刻度

我是个已经有了像秒针

一样的白胡子的汉子

我的皱纹在我的面庞上

刻下了人与神可以共享的星象图

我已经是翠峰上的一物

何物?

我不知

它现在在哪儿

又常被唤作何名

我不知

无题胜有题之:此刻,我,早起

此刻,我,早起,剃须,我真的有了

几根白发和白胡须的面庞,一如

野菊在释放它自己存储的香气,就像

枝柯上的蛛网收集到了的遗漏的星光,

也恰似在风中拒绝落入来生的

银杏叶。我听见宝成铁路的火车

催我回归理性的凌晨并遵从

玄武七宿的呼唤。我珍视嘉陵江

深夜或凌晨才有的安宁——那些

淘金和淘沙的机械在

光天化日之下吞噬了我们的涛声。

睡吧,或早起,和初冬遭受雾霾

毒害的但被我的心跳暖着的月亮,或

他们发现不了的正在传输神谕的

流星——一起。我安稳地进入广袤的

静默之中。南山稳定,阳气暗中

注入地面的梅枝——等你醒来,但

不打扰在我家屋顶歇脚的太白星。

喝一点儿热茶,一想起你灿烂的光晕,

我内心就有了一个真实的——我不能

也不允许别人来强拆的——理想国。

孤独让我独行在天地之间的这一刻。

我会化身为给大伙儿准备早餐的

厨子——哦,看,街道对面,还有

一个年近半百的清洁工,她已经忽略了

许多无名的过客,不急不慌地收拾着

他们带来的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垃圾,

其中也有我冷却的

渴念以及黏滞的倦怠、衰老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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