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腰(外三首)
作者: 落葵在山腰,风吞咽了乌鸦的语言
沉默中,荆条的香意羞涩,不易察觉
废弃的水库停止了思索
遍体鳞伤的藻类黯淡了秋色
边在想象中御风而行
边与你提到裹身而下的邓艾
披有满身青翠的高山
惹痛一条蜈蚣一生的甜蜜
傅山的墓在那头,一株沙棘在这头,以淡红
坚守做一座山的遗民
回想雨天,曲解一首诗所有的字句
人工的石梯背叛了山神的美意
想起肉身之外的锁链和闸门
谈到上山时刻的心境与疲倦
惹得树莓果子不见踪影,杏树
像参加完葬礼的人员
三三两两的人手扶铁链从山下走来
打探有关山顶的距离
破晓之雨中接杨少衡
模糊的几粒星星仍旧在灰色天幕酣睡
行人踩踏雨中,人间已经醒了
混沌之中给素昧平生的老先生去了短信
眨眼之间,卫星已经传递来福州的消息
我在灰色的地下通道去往超市,远行的人
需要一份热量,陌生的太空中,穿行
两颗相似的星球
因在时代的深处,这个名词已变得
暧昧、边缘、远古
但仍需要唤醒,刺痛,用文字的形式
判处心灵黥刑
买一把雨伞,一桶苦荞,一杯咖啡
我有一把过时的伞,灰色的长柄无法折叠
有时肉身无可去处,就在雨中台阶看树
在等司机小哥的片刻,翻阅杨老师的词条
看行人,看雨中的花朵疲惫,廊柱下结网的蜘蛛欲行何处
都已准备妥当了,只等司机小哥电话的“聒噪”
踮脚在雨中跳来跳去
每人一瓶水,惯于从自身跳出来
聊时事,聊电影和文学,汽车驶往他熟悉的风向
在T2航站楼4门,汽车在雨中擦亮双闪
我还未下车去拿他的双肩包,杨少衡老先生
已进了后座
我们一路上交换彼此对于两地的零星认识
直到汽车停住
像古代的舟楫停泊于码头
黄昏,在戈壁
每一步都像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在连霍高速的一段“盲肠”,仍未完成的路途
驱车九百公里,黄昏
在你的车轮下边被碾碎
儿子和女儿还没有出生
对于未来,我们脑袋里装满了狂热的引信
到柳园了,加油站还未启用
我们在砾石遍地的硬路肩
喝热水,吃还未变硬的馕饼
下高速,寻找加油站,想起你油成一绺绺的
刘海,那是我们尝试擦涂未知世界的年轻
和质朴的勇敢
风中颤抖的枯草,成群的黄羊
偶尔跳出来的兔子,穿行在
你拍打方向盘的音乐里
垒满石块的低矮房屋,临时休息区,高大的
五颜六色的卡车,安卧于堆满废弃机油的星星峡
这掌管日夜交替的神
萧 红
活着的历程,像火车穿越过她的身体
她将渴望转头咬碎
松花江决堤,1932年的东北
给苦厄的哈尔滨予水刑
用一只小舟,他带她进入举债的生活
在水刑中,用沦陷的汉语
构思《生死场》——
“奴隶丛书”里用血与泪,催化的孩子
内心所有的痛苦,被投入到小说的焚化炉
当火焰熄灭,日常现实片断
变成了刻有她名字的硬铁:
刺刀与马鞭下的呼兰河的传记
密密麻麻有如墓地的词根的弦,还在响
像她被误诊的喉瘤,喉管的风箱还在翕动
用笔写下遗言
遗言的行李,一部分被寄往远方
像游历在太空的星辰
一部分落叶归根,回到精神母亲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