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决赛，往昔生活的碎片

两强对决之所以选择日托米尔中央体育场，最重要的原因是球场周边的防空洞和地下掩体足够，一旦遭受空袭，6000个座席的球迷容量可以得到妥善处置。不止过往三年，甚至可以上溯至十年前，乌克兰的主要球场都曾在空袭恐惧下颤抖。基辅迪纳摩坐拥的洛巴诺夫斯基体育场便是重点被攻击目标，目前只允许入场1800名球迷，只要战事吃紧，比赛就要作罢。顿涅茨克矿工队战时也受流离之苦，以坚韧姿态，凭足球之魂，捍卫着一国尊严，其近些年的征战历程已化作专著《我们继续比赛》。

赛前一个多小时，中央体育场附近便有球迷燃放烟花，两队支持者跨过捷捷列夫河上的步行桥，融入战时状态中的决赛。至少三年了，在乌克兰的土地上，球迷们还是第一次以此气势和规模相聚，热烈的人群中不乏请假走出军营的现役军人。23岁的基尔是马里乌波尔人，这场决赛是他自2021年以来经历的第一场足球赛现场，上一次还是在家乡为同城战而呐喊，因为战火，马里乌波尔的足球赛基本上禁绝了。去年，基尔随部队部署在顿巴斯地区的托雷茨克，酣战中受伤后，他开始转为帮助战友们进行康复治疗，这一次抵达中央体育场，一身戎装，骄傲地佩戴着“亚述旅”臂章。

决赛前，两队支持者场内齐声高唱国歌，战时乌克兰超级联赛场均球迷不过1000多人，眼前的阵仗实在久违，往昔生活仿佛重回，一场劲旅决战此刻让生活的碎片得以复活。看台上不乏以几天短假期携家带口赶来的球迷，足球一向是他们所爱，更是平常的日子，如今好像熟悉的日子慢慢回来了。开球仪式很特别，并非政要或名宿出场，而是请来了利沃夫老兵队队长奥索夫斯基，这位身着4号球衣、佩戴队长袖标的独腿英雄架着双拐帅气登场，娴熟地将球颠起，一脚踢向空中，迎来满场喝彩。2023年1月8日，奥索夫斯基作为志愿者随第103国土防卫旅在利沃夫作战中受重伤，医生们几经努力，未能保住这位年轻人的左腿。伤愈后，奥索夫斯基加入了老兵足球队，队中有多名伤残战友。

这个赛季，顿涅茨克矿工队有些吃力，在这场决赛前，联赛在尚余两轮的情况下，彻底丧失了争夺联赛冠军的机会，眼见着老对手基辅迪纳摩将取代自己出征下赛季欧冠，25年来矿工队第一次无缘在欧洲职业足球最高平台上竞技。此番乌克兰杯决赛，矿工队一度有些紧张，他们不希望本赛季一无所获。两队120分钟战成1比1，点球决战过后，失去联赛冠军的矿工队终于第15次赢下了这座奖杯，在历史战绩上暂时压制住了13次捧杯的宿敌基辅迪纳摩队。

决赛中，并非皆是激情与豪迈，也有不堪与突兀。矿工队巴西籍外援扳平比分后，看台上传来了几声异常刺耳的“猴子叫声”，如此不堪的行为随即被欢呼的声浪淹没。还有球迷登上看台高处，燃烧敌对国家国旗，引得满场注目，停火依旧遥遥无期，即便预计中的伊斯坦布尔和谈已经举行。走过了漫长的决赛，5000余球迷起身回程，回到还有硝烟弥漫的生活之中，无论谁为决赛胜者，这个国家都是终极的赢家，生活如常，比赛继续，人心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