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藠头滋味
作者: 罗惠香
藠头,在客家话中又叫“翘头”“荞头”,这一称呼虽朴素,却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与文化内涵。
藠头与薤白,傻傻分不清
长久以来,很多人都无法分辨出藠头与薤白,其实,从植物学的角度来看,它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植物。
藠头属于石蒜科葱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其拉丁学名为Allium chinensis G.Don,其中“chinensis”意指“来自中国”,表明中国是藠头的原生地之一。据史料记载,中国早在古代就已经开始种植和食用藠头,这一传统历经数千年的传承,至今仍在客家地区延续。
藠头的鳞茎呈长椭圆形,数枚相聚而生,叶片相对弯曲,形成独特的管状形态,这些特征使得藠头在植物界独树一帜。
薤白的拉丁学名为Allium macrostemon Bunge。据《中国植物志》介绍,现在的野葱就是古代的薤白,属于百合科,鳞茎近球形,外被白色膜质鳞皮,叶基生,叶片线形,伞形花序密而多花。
藠头与薤白在名称上的混淆不仅出现在民间,甚至在古代文献中也时有出现。在古代文献中,藠头与薤白常被统称为“薤”,这或许源于古代人们对植物分类知识的了解不够深入,或是两者在某些特征上的相似性。
在中国古代诗词中,“薤”(藠头或薤白)常常被赋予多重意义,成为文人墨客表达情感、抒发哲思的重要载体。从宋代张耒《秋雨独酌三首·秋阴不可解》中“开门买野菜,菘薤喜新苗”的田园之乐,到宋代范祖禹《又三首》中“天上轩星暗,人间薤露悲”的世事无常,再到明代杨承鲲《蓟门行赠张伯诲将军》中“乳皮薤白金城酥,满堂醉客争樗蒲”的奢华宴饮,这些诗词不仅描绘了“薤”在不同生活场景中的应用,更通过“薤”这一植物,传达了诗人对生活的感悟和对人生的思考。
在张耒的笔下,“薤”是田园生活的象征,是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在范祖禹的感慨中,“薤”化作人生无常的悲叹,是对生命短暂与脆弱的深刻反思;在杨承鲲的诗中,“薤”则成为奢华宴饮中的一抹亮色,是繁华与热闹的见证。
藠头的种植与腌制
当“薤”从古代诗词的浪漫情怀与深邃哲思中走出,融入现代生活时,我们发现它有着别具一格的魅力。
在客家地区,藠头的种植与腌制是一门独特的技艺。据有经验的农人介绍,藠头的种植从秋天就已开始,最慢也需在冬至前完成播种。藠头种球下地之后,需要在泥面上铺上一层薄薄的干芒萁(客家话叫作“鲁枝”的植物)予以遮盖保护,这样不仅可以防止暴雨的淋溅,还可以保暖防寒、防止长杂草。而且,藠头每天都需要浇水,并适时施以土肥。过年前会进行最后一次浇水和施肥,此后基本无需管理,这是因为过了年后雨水会变得充足,藠头自然长得郁郁葱葱。
到了农历三四月,藠子就可以收获了,这时客家人便开始腌制藠头。去须、去叶颈,剥去外层老皮,留下洁白的鳞茎,清洗干净后在盐水中腌制一两天,然后将藠头捞起,放入干燥且无污染的坛子或玻璃瓶中。腌制用的盐水需煮开(据说,未煮开的盐水会导致藠子“生白”),待盐水冷却后倒入装着藠头的坛子或玻璃瓶中,直至盐水完全没过藠头,这样密封腌制一周后便可食用。有些人偏爱藠子那酸爽的辛辣味,往往等不及一周,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
腌制后的藠头褪去了那股呛人的辛辣味,变得咸中带酸、酸中带甜,口感更加柔和且富有层次。刚腌制好的藠头洁白如玉,仿佛是大自然赋予的纯净之美,不仅令人赏心悦目,更在品尝时带来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腌制时间愈久,藠头的颜色便愈泛黄,口感也会失去初时的脆爽。
在客家地区,腌制藠头已成为一种传统习俗。每年夏季,菜市场都会摆满洁白的新鲜藠头供人选购。许多人会买回去自己腌制,除了自家享用,还会将其作为珍贵的礼物赠予亲朋好友,以此传递真挚的情感与美好的祝福。为了方便,市场上也出售腌制好的藠头,深受大家的喜爱。
在客家人的餐桌上,藠头的吃法多种多样,每一种都能充分展现出其独特的味道与魅力。最常见的是藠头蒸鱼、藠头炖肉、藠头炒鸡蛋,这些菜肴不仅美味可口,更将藠头的香气与食材的鲜美完美融合,让人回味无穷。不过,对于许多客家人而言,最爱的还是不与其他菜肴搭配的藠头。当食欲不振之时,随手从瓶子里夹起几粒藠头当零嘴吃,不消片刻便觉胃口大开。
此外,藠头的嫩叶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许多手巧的主妇将其采摘下来,炒制成一道色香味俱佳的茶菜,为餐桌增添一抹清新的绿意。这道菜肴不仅口感清爽,更富含营养,是夏日里的一道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