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愿”

前几天，母亲打来电话，说准备包我最爱吃的三鲜水饺，问我明天中午能否回去。

因最近事比较多，本想随口拒绝，但突然想起明天正好有事要到母亲家附近，便答应下来。母亲高兴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忙完已临近中午，我急忙驱车往母亲家赶。进了家门，母亲正在厨房里炸藕盒、炸带鱼，餐桌上还有炒鸡块、炖鱼和炒好的几样蔬菜，就和过年似的。

“吃顿水饺弄这么丰盛，咱们两个人又吃不了！”我大声朝着母亲喊道，又看见书桌上摆放着全家福照片，埋怨道：“你把照片拿出来做什么啊？不是告诉你别拿出来吗？”

父亲过世后，母亲天天以泪洗面，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时不时还想跟随父亲而去。担心母亲看见父亲生前用过的东西伤心难过、睹物思人，我便把这些东西烧的烧、扔的扔，只留下全家福照片等几件物件，放在了家中柜子最深处。并一再叮嘱母亲，不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听到我责备的话语，母亲突然泪如雨下地说：“今天是你爸的生日！”

看着满脸悲伤的母亲，我忽然忆起，每年这个时候，我似乎总能接到母亲叫我回家吃饭的电话，但我却总是忙得顾不上。母亲也总是平静地安慰我：“没事，你的事重要！”父亲过世这几年，母亲一个人抱着“全家福”，默默地给父亲过生日，那时她的心里得有多伤心。想到这里，我心如刀割。

这张全家福应该是我上小学时照的。那时候，最流行的服饰就是穿军装。父亲、母亲都穿着从老家淘换来的旧军装，父亲面部略带微笑，神采飞扬;母亲微卷的长发披肩，恬淡温婉。我站在父母中间，穿着一身绿色校服，头上戴着大盖帽，脸上满满的幸福笑容。

那时，虽然生活一直悲凄困苦，但我是父母手中的“宝”。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家里都会千方百计去满足。母亲常说：“什么事都比不上儿子重要！”父亲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我坐他肩膀上，一会儿模仿飞机起飞，一会儿模仿马儿踢腿，满院子不停奔跑。或者带着我优哉游哉，穿过喧嚣拥挤的人群，去看电影、去赶大集、去逛庙会。那些年，家中经常回荡着或神采飞扬、或开心爽朗、或悦耳动听的笑声。

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如今，曾经是父母孩子的我，也成了孩子的父亲。“抱起砖头就没法抱你，放下砖头就没法养你”的无助;上有老下有小、柴米油盐酱醋茶百般事宜要处理的无奈，以及好像还不完的房贷，让我真真正正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人生的艰难。

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才是无忧无虑最幸福的日子，才是再也回不去的天堂。

“那时候，我和你爸爸最盼望的事，就是盼着你快点长大！”母亲收拾完饭菜，见我盯着全家福看得认真，对我说道，“天天幻想着你长大了是什么样，10年后、20年后、30年后是什么样？”

“妈，我也是天天盼着。”我笑着回答，“现在你的愿望早就实现了，我已经快40岁了！”

看着我日渐增多的白发，母亲叹了口气说：“现在想想我真傻，居然盼着你长大。”

“妈，我也是。”

我和母亲哈哈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我却流出了眼泪……

（摘自《联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