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作者: 雷晓宇

杀声响彻四野,悲号不绝于耳

逃亡的路上,劫后余生的幻听与幻视

总在无孔不入地折磨我,诘问我:

你要逃到哪里去?你为何如此惊惶?

你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受尽凌辱难道无动于衷?

当全身力气用尽,瘫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我听到自己胸口发出的如惊鹿

如闷雷、如擂鼓般经久不绝的回声

然后是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猛烈地燃烧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场浴火重生

我和我的祖国将在这场大火中变成一只凤凰

天津失守!北平失守!华北失守!

无数民众流离失所,惨死在刺刀下

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敌人那一张张变形的

陌生得如同来自鬼域的脸就已迫近

既然死亡已经避无可避,我决定不再逃亡

我要背负着几千年的圣人教诲

回到扫荡区,把老弱妇孺护在身后

当鬼子的刺刀再一次抵在我的喉咙

我不再惧怕,把他们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以此换回引颈为一快、酣畅淋漓的死

来不及还魂,还不及追悼,我还要拼命赶路

我要把死路赶到敌人的那一边,把活路还给故土

死一次可以再死一次,但也可以再一次重生

啊,在这个兵荒马乱、山河破碎的年代

在这个历尽劫难而又十世修善的国度

生死就是一股凛冽与明媚交织的大风

大风吹拂不息,催促着生也催促着死:

白桦树见风就长,甘蔗林见风就长

高粱地、松树冈、黄河水、长江水见风就长

刚出生的孩子屏息凝神谛听着

那从林间传来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一夜之间,就已长大成人

整整十四年啊,四千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大风有多么凌厉,轮回就有多么

迅捷、急切、锐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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