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树
作者: 吴思怡院里栽了棵枇杷树,自我出生前就有的。
要问是谁栽的树,老人们也想不起,好像它生来就该在哪儿似的。似乎也从没人专门去打理过这棵树,只有时光慢慢哺育,花开叶落,倒也长成了参天的模样。幼时的我站在树下,即便张开双臂也只能环抱住它的一半。我用稚嫩的掌心贴合它粗糙的表皮,感受它生命的纹理。抬头看,树繁密的枝叶铺满了视野,构成了我的天空。
小时候我总期待春天,这其中也有一股子对枇杷果的劲。与市场上那些圆润饱满又色泽鲜艳的枇杷相比,树的果实总是成簇地、灰扑扑地挤在一处,显得格外平平无奇,可若是比甜度,却又更胜一筹些。打枇杷果在我们家也是件隆重的
事,往往要两个大人通力合作才行:一个力气大的拿着竹竿从二楼的阳台上往下打果,另个眼神好的在底下捡新鲜落果。听来轻松,可往往是楼上的人被枇杷枝刮得双臂发痒,地下的人又被果子砸得头晕眼花。仅有我这小孩,在满地清脆的枇杷叶里蹦来跳去,也顾不得扒干净枇杷皮,只囫囵吃到满嘴流蜜便是。
等到我上高中,为了学业不得不离开那熟悉的院落,可却并未远离枇杷树。
南方校园里,枇杷树是再常见不过的绿化植物。学校的树长得不高,也不十分健壮,叶子总泛着淡淡的土黄色。我想大概是许多株栽在一块儿的缘故,彼此间抢夺养分,倒是个个都赢弱起来。
打枇杷是犯校规的,但也从来没人因为这个受过罚。学生中倒更有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打枇杷是留给毕业班的消遣。终于等到那个属于我的春天,不过去迟了半刻,低矮处的果子就早已被打得零散。我和朋友只有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一边小心地叠起两个椅子,眯着眼睛,颤颤巍巍向高处摸索。好不容易摘了几颗,可品尝到果实的那一刻,不禁大吐酸水,只余了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与喉管里来回翻涌。谁说这不是前辈们蓄谋已久的捉弄呢,我们大呼上当,却也不恼,彼此对视后捧腹大笑起来。
枇杷树就这样点缀了我的童年,装饰了我的
少年。无论我的脚步行至世界的哪一方天地,只要拥抱一棵枇杷树,便能触碰到与它血脉相连的树、触碰到我的树。它会带我回到那个小小的院落里,回到那片由枇杷叶铺满的天空,仿佛我不曾离开过。
或许所有人的心深处都有一棵树,它永恒安静地生长,扎根于灵魂中沉重的那部分,却往轻盈处不断伸长枝丫。日月更新、寒来暑往,有的树枯萎,有的树依然苍翠,但它们绝无死亡,只是在等待下一次拥抱。
就现在,去拥抱你的树吧!愿你我热爱着枝繁叶茂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