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蜻蜓
作者: 王绍华夏末时节,窗外空地上几个孩子正挥舞抄网追逐着成群低空飞行的红蜻蜓,我不禁记起儿时捉蜻蜓的旧事来。
我的老家称蜻蜓为“麻翎”(或蚂螂),常见的红蜻蜓、蓝蜻蜓、绿蜻蜓,对应称为“火麻翎”“鬼麻翎”“大青头”。过去家里没钱给小孩子买抄网,也没材料自已做,想捉蜻蜓只得用大扫把扑。那时总能见到只穿裤衩光着脚,甚至是光着屁股的小孩儿在烈日下的场院里举着大扫把满头大汗不知疲倦地追蜻蜓。除了用扫把扑,年龄大些的孩子还会钓蜻蜓。钓蜻蜓自有一番乐趣。
人们熟知的“钓”,一般是于水边持竿静待鱼、鳖、蛙、蟹上钩,而如何“钓”空中飞舞灵动的蜻蜓,估计少有人知。首先,钓的对象通常只针对绿蜻蜓—“大青头”。因其个头儿大、力量足、飞得快,举个抄网很难追得上它。当然,对于停下休息的还是可以突袭斩获一二的。另外,绿蜻蜓数量也少,不像红蜻蜓数量庞大且总爱成群结队,用抄网捕捉成功率高。蓝蜻蜓数量又少,又没有绿蜻蜓的样子威武漂亮。所以,要拿下风流倜、武功高强,且喜欢独来独往的绿蜻蜒,必须采取非常手段。其次,与钓鱼类似,钓蜻蜓需要特定的工具和技巧。通常以一米左右去叶的芦苇为钓竿,不用线,直接以芦苇顶端细软的尖苗为绳,系一只早先捉的雌性绿蜻蜓为饵即可。雌性尾部为褐红色,雄性尾部为黑色。以雄性为饵时,可将其尾部用泥涂黑。然后,持钓竿朝着在低空中潇洒地游来荡去的雄绿蜻蜓挥舞,并伴以“噢来噢,噢来噢”的呼唤(不同地区呼的内容不同)。不消几个回合,游弋着的雄性“大青头”便被撩拨得像施了魔法,直眉瞪眼地飞扑上来。此刻,钓者需冷静,先引钓竿于头顶绕上一两圈,瞅“大青头”完成“叠飞机”的经典造型时迅速置竿于地,同时果断出手将荷尔蒙上头的“愣头青”擒之。所以说这算是个技术活,太小的孩子做不来。
现在想来,“钓”本是个悠然自在的事,享受的是那份宁静闲适和愿者上钩后的从容淡定,可算是一种雅趣。自古以“钓者”留名的似乎多是高人,如姜尚钓于渭水、庄周钓于濮水、范蠡钓于太湖之滨,还有那个“独钓寒江雪”的神秘无名氏。而钓蜻蜒非但没有这份淡然高雅,反而主动出击且极尽声色引诱。念于此,不禁哑然,此“钓”太有辱钓者的风雅,实在是齷齪,只是忽然意识到世间万物无不可以食色为饵取之。
古人讲:“食色,性也。”以食诱之,虽有不吃嗟来之食和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但为了果腹而委屈苟活的更多。以色诱之,更有“英雄难过美人关”之说,凡夫俗子几人能坐怀不乱。科学证明有些植物可以“色香”猎食或为外界“色香”所诱,植物尚且如此更遑论人。只不过除食色外,人类还有一种独有饵料一—名利。“沽名钓誉”说的是人求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讲的是人逐利。只要手段合于情法,追名逐利无可厚非,但不能不择手段,或是被他人以名利为饵身遭设计,否则,其结局轻者身陷囹圖,重则误了卿卿性命。红尘俗世人们为名利所累,虽说累,却都甘之如饴,趋之若骛,少有弃功名利禄如敝屣的。只是不知一世为人,是人赚了一世,还是被世间食、色、名、利诱钓了一生。即便是史上最著名的钓者姜太公,想想文王与他,还真不好说他俩是谁钓了谁,或者说他俩均被世间的食、色、名、利诱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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