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植物致敬
作者: 王丽华世间草木,皆非凡物。它们立于天地间,经历风吹雨淋,忍受严寒酷暑,顽强生长,只为一个目标——活出自己的精彩,为这世界奉献一切。走近它们,走进它们的世界,你会欣赏到与众不同的美丽,你会感受到生命的坚强与不屈,你会收获许多宝贵的东西,包括信心,包括力量,包括人生努力的方向……
像树一样活
查理森
时令进入秋季,一阵阵西风便拉开了树木落叶的序幕。尤其是在四季分明的北方,此时你会发现无论是街市上的梧桐、银杏,还是庭院里的栾树、槐树,从莽莽群山,到市井乡村,大多数的树,在这个时候,似乎都进入了暮年,那满枝满丫从春天就积蓄起的形态各异的绿叶,在一天天地变色、一点点地枯萎。最后,伴随着越发强劲的萧瑟寒风,或成群结队,或独自飘零坠落在大地的怀抱。
树,无疑是大自然中最顽强的生命之一,更是人类亲密的伙伴。而在我眼里,树又是极富担当精神和自律意识的存在。它不喧嚣,不做作,不与鲜花争艳,不与芳草争俏,只默默地进行着自己生命的旅程。长于高山,便与峻岭共擎蓝天;生于乡野,就和野草同守溪泉。当狂风骤起,树张开怀抱,就是一堵守护家园的墙,不惜以折毁自己为代价;遇烈日临空,树伸展绿荫,就是一把酿造清凉的伞,不吝让自己干渴至憔悴。风和日丽、春雨潇潇的时候,它沐浴甘霖,用昂扬的姿势顶天立地,显示存在;赤日炎炎、骄阳似火的时节,它舒展绿荫,以宽厚的胸怀呵护芳草,放飞爱心。我常常觉得,人们歌颂绿水青山,其实就是在礼赞树的奉献和作为;人们赞美风景绮丽,其实就是在褒奖树的伟岸与无私。
我也和很多人一样,曾无数次地在西风劲吹、落叶飘零的时节,为脱去盛装、渐显老态的每一棵树而惋惜,甚至哀叹,痛惜“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陡生“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惆怅。忧虑这些树落尽繁华之后是否会有下一个绿荫蓬勃的春天,忧虑这些树遭受霜雪绞杀之后会不会就此沦为朽木枯枝。
然而,这些树却以生生不息、逢春而发的事实不断地消除着我的这种担忧、这种悲观。我无数次欣慰地看到,不论高大伟岸的或是清瘦纤弱的,每一棵树,在秋冬凋零的绿叶,总是会在款款春风中重回枝头,标识新的高度与格局;每一棵树,被霜雪拥抱的身躯,总是会在莺歌燕舞中昂然挺立,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阳光下,它们舒展婀娜;春风里,它们起舞欢唱。
我明白了,落叶其实是树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在秋风起时,树及时地卸下盛装,落叶自救,守住生命所需的水分,以静制动,苦练内功,不去无谓地耗费能量。由此,我领悟了树的智慧和聪颖,而不再去为每一棵树的落叶而忧虑,不再为严寒中树的清瘦干枯而伤感。我明白了树的韬略和胸怀,更加理解了树的选择和姿态。每一次落叶,都是树培根固本的规划,一年年轮回续写着生命不息的顽强;每一次落叶,都是树对大地母亲的回报,一片片依偎铺展出大地御寒的锦绣。这些树,活出了辩证法,活出了大局观,一句话,活成了人类的老师和榜样。
人当像树一样活。不要因为有了春夏的青枝绿叶、强健躯干而忘乎所以,无视身边柔弱的花草、涓涓的溪流,而一味地去讨好高悬的骄阳与蓝天;要时时不忘低头向脚下的土地道一声平安,铭记并感谢土地给予的滋养和包容;不要因为拥有蓬勃的绿荫能够遮风挡雨而沾沾自喜、居功自傲,要知道这就是自己天然的使命和担当,唯有尽心尽力,才能不负韶华,无愧岁月;更不因为有秋冬的风霜雨雪、落叶枯枝而心灰意冷、顾影自怜。内心的强大、精神的充盈,才是生命不息的动力源泉。
(摘自《中国社会报》,选文有删节)
微评
这是一篇构思精巧的咏物散文。作者先描写秋风吹落叶的萧瑟场面,赞美树的担当精神、自律意识和无私奉献品质。然后笔触继续回到树身上,写自己曾经为树的明天担忧,但树却展现出了它的智慧和聪颖。于是作者不再忧虑、伤感;相反,却因树的韬略和胸怀而视之为人类的老师和榜样。经过充分蓄势后,作者终于发出感叹:人当像树一样活。那就是要谦逊,要懂得感恩,要勇于承担自己的使命,要坚强不屈,要充满力量……至此,文章的主题清晰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苔藓之美
梁衡
苔藓,恐怕是植物中最小、最古老的品种之一。它是与恐龙同时期的物种,全球分布有23000种,中国约有3100种。
苔藓的家族这样庞大,个体却十分渺小。它没有根,没有花和籽,只有茎与叶,真是简洁到了极点,肉眼看去只是一点绿痕。这么卑微的植物却在干着一件伟大的事情。它不肯在明媚的阳光下落脚,把这里让给那些更需要热量的家族;不肯在人多的地方露脸,把这里让给那些更要人喝彩的花朵;它专找阴暗、湿冷、老旧的角落,用自己微小的身躯为那些被冷落抛弃了的旧物,织成一件细密鲜亮的绿衣,轻轻地裹在它们的身上。让它们不失尊严地屹立,安详地享受云起日落。
我第一次感觉到苔藓的存在,是在一个原始林子中穿行时。
当林子足够大、足够幽深时,最刺激你的并不是那些高大的乔木,而是林中一条条绿色的光带,那是苔藓包装过的朽木或者挂于树间的古藤。微风拂动,树缝中的阳光照得它扑朔迷离,就像是夜空下的露天音乐会上,歌迷们手中的荧光棒划破黑暗,伴着歌声。如果赶巧,苔藓裹着了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那就算你运气,碰到了一块绿色的宝石。幽暗、孤寂的林子顿然有了生气。于是,我就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地为他人作嫁衣。
其实,苔藓之美更在于它对人心灵的抚慰。你看,愈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或门可罗雀的时候,就愈显出它的存在。它永远在无声地分担着你的寂寞,陪伴着你的孤独,而且总能将寂寞转化为一种恬静,将孤独转化为一种自信。古诗文中的苔藓,无不是一种静好的风景。最著名的如王维的“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如刘禹锡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纵然是隐居的岁月里也能找到一份快乐。
苔藓虽小,却有极强的生命力。前几年,有英国学者在南极1500年的岩心中发现苔藓的踪迹,施以适当的温度它竟能起死回生。
我是几乎不写新诗的,为了苔藓,忍不住也要涂抹几行:
当枯木已朽/当砖瓦已旧/古道上已经无人行走/老房子里也再无人厮守/这时有一个精灵/轻轻地走来/它抚摸着过去的时光/给每一件旧物盖上一层温柔/让万物有平等的尊严/它拥抱每一块冰冷的石头/用绿色填满所有的沟壑/它将寂寞酿成一壶老酒/让时光无声地轮回/它将死亡转化为生命的永久/嫁衣也是一种职业/他人的美丽/何尝不是你更美的理由。
(摘自《解放日报》,选文有删节)
微评
作者以生动的文字,向读者展示了苔藓与众不同的美。从个体最小、生命最古老,到甘愿为他人作嫁衣;从抚慰人的心灵,到成为古诗文中一道静美的风景,苔藓的个性品质跃然纸上,无比卑微的苔藓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变得无比高大。最后,作者以自己写的一首小诗描绘了苔藓的生活,抒发了内心的钦佩,令人心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