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夏的周末
作者: 埃里维拉·斯篾里克 刘小满
瓦夏心急如焚地盼着周六,因为爸爸要带他去公园滑雪——这是上周末就说好的。无论是雪橇还是滑雪板,爸爸都能轻松驾驭,技术堪比职业选手。在速度上超越爸爸是不可能的,不落后太多已属不易。男人就该像爸爸那样!
周六,瓦夏被清晨明媚的阳光唤醒。阳光轻盈地穿透窗帘,在地板上映出的花纹像极了精致的马赛克镶嵌画。瓦夏迅速地穿衣叠被,然后跑到窗前。
窗外宛如童话世界,铺天盖地的积雪微微泛着银光,美得令人窒息,让人不由脱口而出“寒冷和阳光是一对好搭档”“窗外的白桦树银装素裹”这样的句子。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和爸爸一同去公园滑雪,简直完美!
瓦夏冲出房间,他要去叫醒爸爸,赶紧吃早饭,然后……
爸爸站在门厅里,穿着西装,正在打领带。
“爸爸,”瓦夏既吃惊又不解地问,“你要去哪儿?”
“去上班,”爸爸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今天我约了人,要商讨……”
“那滑雪怎么办?”瓦夏提醒。他期待的情形是爸爸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说:“对呀,滑雪!我怎么给忘了?这记性!”紧接着摘下领带,脱掉西装,拿出雪橇……
“只能改天再去喽!”爸爸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有歉意。
“可是你都答应我了!”瓦夏噘着嘴说,“我们上周末就商量好了的。”
“今天肯定不行了,”爸爸耸了耸肩,又摸摸儿子的头,语气缓和下来,“要不让妈妈带你去吧。”
瓦夏一脸严肃地看着爸爸,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可是妈妈不会滑雪。”
“不要紧,她可以站在旁边看你滑。”
“爸爸,你说真的吗?”
“当然。不然呢?我和你去滑雪?那谁去上班?”
“你可以打电话请假,说你早就答应带我去滑雪,然后忘了,现在想起来了——或者改天再约。”瓦夏委屈地说。
爸爸把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行。工作不是过家家,我不能因为要带孩子去玩就请假,或是更改约定时间。”
确认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后,瓦夏很生气,带着哭腔喊道:“可是我等今天已经等了整整一周!你平常从早到晚都上班,现在连周末也不陪我。明明答应好的,你说话不算数!我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你在说什么傻话?当然不是这样的。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不重要?”
“那你现在打电话请假,然后带我去滑雪!”
“这次会面很重要,不能请假。”
“工作就是比我重要!”
“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还像个小宝宝一样胡搅蛮缠?”
“可你明明答应我了!”
“我是答应你了,我也没说不去,只是换个时间再去。”
“什么时间?明年冬天吗?”
爸爸终于失去了耐心,气呼呼地说:“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要是现在去上班……”
刚说到这儿,爸爸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听。
“那么……”瓦夏试图把话说完,但是爸爸不再听了,他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那么我……”
爸爸把耳朵贴在手机上,一边示意儿子不要出声,一边走进厨房,随手关上了门。
这时妈妈走过来,边梳理着头发,边说:“一大早,吵什么呢?”看到呆立在门厅的儿子,她关切地问:“怎么了,瓦夏?”
瓦夏什么都没说,蔫头耷脑地回了房间。屋里依旧遍洒阳光,可他已没有了快乐的心情。什么“寒冷和阳光是一对好搭档”,什么“窗外的白桦树银装素裹”,此时都显得那么可笑。
瓦夏漫无目的地环视房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艘未完工的帆船模型上。还没拼装好的船舷和乱糟糟的绳索使它看起来与体面的海上交通工具毫无关联,倒像是一具不明生物的骨架。它以这种惨兮兮的形态立在书架上多久了?有没有半年?它在等什么时候爸爸有时间了,可以和儿子一同将它完成。它等不到的,也不用再等了。瓦夏冷笑一声,起身将模型拿下来,毫不迟疑地扔进垃圾桶。
这时他的房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着爸爸。
“我们明天去滑雪怎么样?”爸爸有点讨好地说。
瓦夏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爸爸离开了。门被关上后,瓦夏又冷笑了一声。
“明天”真是一个不错的词,仿佛近在眼前,却永远不会出现。
周日一大早,爸爸就来找瓦夏:“起床了,小懒虫!”爸爸的语调里有一种很做作的兴奋。他打开窗帘,阳光和昨天的一样耀眼。“快起来,吃饭。”爸爸急匆匆退了出去,厨房里随即响起一阵叮叮当当声。瓦夏没有像昨天那样一跃而起,而是又在被窝里赖了几分钟,才慢腾腾地穿衣叠被。刚出房间,他就瞥见了放在门厅的两副雪橇。
爸爸在厨房里忙活着,又是煎蛋,又是煮茶。看到磨磨蹭蹭的儿子,他催促道:“快点吃,时候不早了。”
“着什么急?过很久才到十点呢。”
“十点,是怎么回事?”爸爸一头雾水。
“吉姆十点才来。他说发现了一款新游戏,是双人对战模式的,我们刚好一起玩。”
爸爸看起来颇为意外,讶异地说:“可是昨天,我们说好了,今天一起……”
瓦夏直视爸爸的眼睛,平静地说:“是说好了,可万一你突然要去上班怎么办?要是你突然接到电话怎么办?反正你总有工作要忙。吉姆还小,不用上班。我们的‘说好了’就不会出现任何改变。”迟疑了几秒,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可不想再失望了!”虽然很小声。
然后他不再看爸爸,面向窗户坐下来,喝了一大口热茶,忍着烫咽了下去,又咬了一大口三明治,然后开始艰难地咀嚼,差点被噎出眼泪。爸爸许久没有作声,也许是出去了吧。嘴里巨大的咀嚼声让瓦夏什么都听不到。
爸爸应该生气了吧?这很正常,瓦夏完全理解,因为昨天他刚刚经历过这种感受。
“瓦夏,”爸爸的声音不大,带着试探的意味,原来他并没有走,“要不咱们这样吧:我带你和吉姆一起去滑雪。他不是也喜欢滑雪吗?而且你也盼了很久。三个人滑雪一定更有意思。晚上回来,你们再玩新游戏,怎么样?”像是害怕被拒绝,不等瓦夏回应,他又继续说:“天气预报说下周会升温,升到零上五度,雪就化了。再想滑雪真的要等明年了。怎么样?”
瓦夏没有看爸爸,继续望着窗外,看玻璃上的冰花,看树枝上的积雪,看远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建筑。
升温是下周的事,此刻屋外一片寒冷,而阵阵暖意正在屋里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