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再遇敦煌
策划:本刊编辑部 执笔:林默 李奇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自汉武帝凿通西域,置河西四郡,敦煌经历两千多年的风沙侵蚀,在历史的脉搏中跌宕起伏、绵延不绝,以中华文明为根基,交汇融合世界各种文明,成为人类文明最著名的十字路口。
自1944年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1984年扩建为敦煌研究院)成立以来,一代又一代文物保护工作者迎着大漠风霜和漫漫黄沙,80年间矢志不渝地守护着这些艺术瑰宝。自2000年起,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在16个省、市、自治区完成了300多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修复保护项目。2024年1月19日,首届“国家工程师奖”表彰大会在京召开,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被授予“国家卓越工程师团队”荣誉称号。
初心与坚守
1.莫高窟开凿建造历经1000多年,岁月和风沙的侵蚀,令壁画濒临大面积脱落,还有颜料层表面起翘、被水渍和泥沙污染以及被昆虫和其他微生物破坏等问题。1943年,旅法艺术家常书鸿的到来种下了莫高窟保护研究的种子。
新中国成立后,一代代敦煌人赓续接力。1987年,莫高窟因符合世界文化遗产全部六项标准,入选我国第一批《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此后,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牵线搭桥,与当时世界上最著名的文物保护机构——美国盖蒂保护研究所合作,共同开展防治沙害、洞窟微环境等研究;同时,在全面评估洞窟壁画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基础上,使用大量分析设备,对壁画颜料、制作工艺以及现存问题进行分析研究,文物保护理念及方法不断创新。
2.付有旭供职于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技术服务中心。他参与过由敦煌研究院承担的国家重点文化建设项目——西藏布达拉宫、罗布林卡、萨迦寺三大文物修复工程,还有新疆库车库木吐喇石窟壁画保护修复等重大工程。“如果不是真的热爱是很难坚持下来,只要你热爱就可以干到老。”他说,“外界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多误解,我们的修复工作并不是对已经脱落的壁画本身做复原修复。壁画修复讲究‘历史性’‘最小干预’,要保留壁画颜料色泽等原始信息,达到不继续伤害壁画的目的。”几代莫高窟人,像绣花一样利用高超精绝的技术在毫末之间修补历史。
运用示例:时间不语,串串足迹见证初心与坚守;岁月无声,累累硕果书写使命与担当。在敦煌,每一块石头、每一幅壁画,都不仅仅是历史的见证,更是人类精神与文化的瑰宝。它们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也展现着一代代敦煌人对于文物保护的执着与坚守;他们不畏艰难,不惧挑战,始终坚守在保护文物的岗位上,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这种执着与坚守,是对历史的尊重,对文化的热爱,更是对人类文明传承的深沉情怀。
攻坚与突破
1.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莫高窟实施了崖体加固工程,第一代文物修复师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摸索,发明了修复用的小滴管、纱布包、注射器。在日复一日的精雕细琢下,被病害缠身的壁画和塑像慢慢“起死回生”。
80年代,敦煌研究院文保团队将科学保护理念和先进分析技术引入到石窟保护中,首次建立了我国古代壁画保护的科学方法和工作程序。
2.1981年,高中毕业的樊再轩进入敦煌研究所文物保护室从事壁画保护工作。随着实践经验的积累和理论知识的提升,年轻好学的樊再轩迅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骨干力量。
修复壁画和雕塑这些文物是要求极高的精细活,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正如他的微信名字“面壁三十载”,他知道壁画修复有多难,但毫不犹豫选择继续,“我还要再培养一些年轻人。”
运用示例:保护莫高窟,是技术的革新突破,也是与自然的较量、与时间的对抗。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赓续接力,始终践行“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的莫高精神,实现了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发展历程中的一次又一次突破。他们用一生的守护换来文化瑰宝青春永驻,用科技保持莫高窟“容颜不老”。
创新与发展
1.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樊锦诗开始关注并思考:游客进入洞窟后会不会对壁画产生影响,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为此,敦煌研究院通过实时监测洞窟内的温度、湿度、二氧化碳浓度等,最终确定莫高窟最大游客承载量为3000人次。2003年,樊锦诗又提出大胆设想,用球幕电影展示洞窟文物,这在全国乃至世界都属首次。历时12年,这里建成一座数字展示中心,将游客最大日承载量由之前的3000人次提升至6000人次,实现保护和开放的“鱼和熊掌兼得”。
经过近80年矢志不渝、接续奋斗,从当初的保护队伍只有四五人,到现在的两三百人;从起初只有几样简单的基本工具,到现在拥有各种现代化仪器。变化的不只是人数和设备,更关键的是逐步建设起一支多学科交叉融合、具有国际视野的一流文物保护研究和工程实践团队,并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文物保护团队。
2.文物保护是涉及自然、人文、工学等几十门学科的新型交叉学科。2009年,国家古代壁画与土遗址保护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成立,不同专业方向的青年人才被吸引到莫高窟,植物学专业硕士毕业的武发思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为了进一步提高业务能力,他又在职攻读了微生物学专业博士学位。现在,他的日常工作是和文物虫害、鸟害、微生物病害“打交道”。
在敦煌研究院保护研究所生物实验室里,有微生物培养箱、荧光显微镜、超低温冰箱等常用设备,架子上的瓶子里还摆放着蛇、蜘蛛、蜥蜴等动物标本。这些小动物全部采集自各个石窟。武发思说,动物进入洞窟做窝、排泄、抓挠,植物根系、枝条生长,都会对壁画、塑像等产生影响,做好微生物研究,才能为文物保护“保驾护航”。
运用示例:一千六百五十多年前,无数工匠一瓦一石,开凿洞窟;无数画工一笔一画,勾描塑造,携手为世界留下璀璨的敦煌文化。一千六百五十多年后,莫高窟人与时俱进,综合运用科学技术和医学手段、生物科学等多学科知识,合力为珍贵文化遗产织就“金钟罩”。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莫高窟的文化遗产得到了有效的保护和传承,得以继续璀璨辉煌。这不仅是莫高窟人的功劳,更是全人类共同努力的结果。
攀登与担当
1.80年来,敦煌研究院已形成了“产、学、研、用”全链条一体化的壁画、石窟寺、土遗址的保护利用体系。从早期保护、崖体保护、预防保护、数字化保护到综合性管理保护;从壁画、彩塑保护,一路延伸到土遗址、石窟寺等各类文化遗产保护。此外,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还积极与印度、柬埔寨、尼泊尔、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国对接或签署战略合作协议。“丝路沿线国家也有壁画和土遗址,加工工艺面临病虫害等问题,所以我们的技术很快能应用到他们的文物保护工作中。”敦煌研究院院长苏伯民说。
2.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助理刘小同,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着敦煌的生命:临摹壁画。壁画临摹分为:整理性临摹、客观性临摹和复原性临摹。刘小同做的是其中最难的复原性临摹。为此,他要做大量前期准备:走遍洞窟,翻阅史料,一点一滴求索壁画所处历史时期的艺术风潮,一笔一划揣摩壁画艺人的个人技法……正式动笔前,他要先进行百张以上线稿的练习;临摹之时,有不顺之处,那就撕掉重来。也因此,耗时八年,刘小同不过才临了四幅画作。
为什么要这样耗费心力,把活交给数字技术不行吗?“临摹在英文中翻译是copy,但我们的工作不是‘复制’。临摹,才可以让大家看到文化的盛况,增强我们的文化自信。我们试图通过自己的理解,把它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刘小同认为,虽然看起来他们是在重复前人的创作,但这并不是机械复制,而是在复活千年前的艺术生命——对这份工作的珍而重之,是他从前辈身上看到的信仰,而他亦要坚定地传承下去。
运用示例: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把莫高窟保护好,把敦煌文化传承好,是中华民族为世界文明进步应负的责任”。这份沉甸甸的使命催促着一代代敦煌人薪火相继,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让敦煌文化在新时代焕发出更加绚丽的光彩的同时,也为人类文明的传承与发展注入了中国智慧与力量。文物保护,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为守护千年文脉的根与魂,一代代敦煌人“永远在路上”。
(编辑:关晓星 王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