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作者: 苏珊·B.唐沃森[美国]

第一天0

第一天做老师把我紧张坏了。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目光中有期待,有鼓励,让我稍微放松了一些。我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

“同学们,大家好!”我对站在我面前的孩子们说,“我很高兴你们今天全来了。”

我的声音底气不足,又细又小。“声音再大一点!”我在心中给自己加油。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你们上小学的第一天,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小学生了。”

几个孩子挺直了腰板,好像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我想接着应该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学生家长说些

什么。

这些家长有的交叉着双臂,有的眯着眼睛,有的好像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我才20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像15岁似的。我动作拘谨,声音颤抖,不像一个能掌控大局的人。

“欢迎家长们的到来,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当然,如果你们有事,也可以先行离开。”

事实上,我在心里说:“都回家吧,赶快离开吧,你们在这儿让我很不自在。”

但没有一个家长离开。

“我很乐意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我说。

也没有一个家长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现在我也许应该跟同学们认识一下。”

我拿出学生名单:“汤米·亚当斯是谁?”

一个同学迟疑地举起了手。还好,没有不理我。

“汤米,”我说,“你能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吗?”我临时决定,不但要点名,而且要看一看这些孩子是否知道家里的联系方式。

汤米皱了皱眉。“不。”他说,显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没关系。”我安慰了一下这个上小学第一天就回答不出老师问题的孩子。然后,又看了一眼名单。

“大卫·艾伦是哪一位?”

一只手举了起来。这个孩子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知道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一边说一边得意扬扬地瞥了汤米一眼。

汤米气得瞪圆了眼睛。“我也知道!”他说,然后指了指我,“她是个陌生人,妈妈说了,不能把我们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随便告诉陌生人!”

哦,原来如此,我显得有些尴尬。

有几位家长在窃窃私语,还有人起身跟孩子告别后离开了。“就像老鼠要离开正在下沉的船一样。”我心里想到了这个句子。

我调整了一下计划,指着一排排桌椅,说:“你们的名字贴在了桌椅上,我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的座位。”

又有几个家长跟孩子吻别,临走时都瞥我一眼,好像在说:“我来接孩子的时候,希望看到我家的孩子是完

整的。”

很显然,家长们对我的能力心存疑虑。

突然,一个孩子的哀号声响彻教室。原来是汤米,他像一只小猩猩一样紧紧地抓住妈妈的外套。“我要回家!”他哭喊着说,“我要回家!”

教室里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看我怎么处理。

我走上前,把手搭在汤米的肩上,汤米退缩着躲开了。他的妈妈露出抱歉的神情,说:“他不太容易适应新环境,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过。”

我蹲下来,试图安慰他:“汤米,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想,我不但是安慰汤米,也是安慰我自己,我想象中第一天当老师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也想跟汤米一样大哭

一场。

我试图讨好他:“汤米,我这里有故事书,你愿意选一本看,然后念给同学们听吗?”

汤米把脸埋在妈妈的腿上,摇了摇头。

“你愿意做老师的小帮手,向同学们收牛奶费吗?”

这一次,汤米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妈妈,她也看了一眼我,那眼神是希望我帮助她解决问题。“妈妈今天还要去上班呢。”妈妈的这句话让汤米彻底崩溃,哭声也更响了。

“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吗?”我小声对汤米说。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不哭了,听我说下去。

“今天也是我第一天上班,我非常害怕,非常紧张。”

他转过身子,看着我,哭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你害怕?”

我点点头:“我以前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但你至少还在幼儿园里上过学,对不对?”

“是的,我上过幼儿园,我几乎每天都可以得到老师的奖励贴纸。”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种每天都能得到老师奖励贴纸的小男孩。”我握住他的手,这一次他没有退缩,“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真的需要一个有上学经验的人做我的朋友。”

汤米有点儿动心。

我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能留下来帮我吗?”

他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擦去眼泪,点了点头。

我拉住汤米的手,把他领向他的座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妈妈,她微笑着朝我点点头。我对汤米说:“告诉妈妈,你一会儿就能见到她了。”

感觉到他的小身体变得僵硬,我屏住了呼吸。只见他转过身子,挥了挥手,说:“妈妈再见!放学后见!”

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是9点半,离午饭还有两个小时,我觉得我的第一天会成

功的。

发稿/庄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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